卓然又說道:“你那天晚上翻過籬笆牆時並不知道,當時菜園裡還有另外一個人吧。他能夠證明你就是兇手,否則你根本不可能知道那地方埋的有屍體的。鐵證如山,容不得抵賴。”
正說著,雲燕拿了一把刀走了進來,是一把短刀,帶著刀鞘。她將那短刀在貨郎面前晃了晃說:“看清了,這是剛才我們搜查你的貨攤時,在貨艙底部發現的一把刀,刀刃與護手上還有血跡沒完全洗乾淨,還能勉強辨認出來,應該就是你捅死徐家兒媳的那把刀吧。”
這一下,貨郎徹底失去了力氣,頹廢的跪在了地上說道:“老爺,我,我認罪。”
“很好,從實招來。”
“我經常給許家兒媳送便宜的針線,因為我知道她是個寡婦,我想勾搭她。幾次用話語撩撥她,可她都不理不睬,還故意拿話來噎我,意思是嫌棄我是個貨郎,風裡來雨裡去的,她不會找我這樣的人。不過她也沒有明確拒絕我,因為我賣給她的東西一直都很便宜,我想用這種方法來維繫和她的關係。”
“那天晚上,我挑著貨擔,拿了一根簪子到他們家,說是新進的貨。我發現她已經喝的快醉了,把我讓進了屋裡,然後拿著簪子跟我哭訴,說她婆婆不讓她改嫁,非要她把孩子帶走,可是那樣的話是沒辦法改嫁的。她難道要守一輩子寡嗎?”
“她哭得很傷心,不過聲音不大,沒有人聽她說這些。我從來不喝酒,我一喝就暈,哪怕一杯,所以我就用茶陪她。因為心情不好,所以她那一罈酒很快就喝光了,爬在桌上吐,然後又趴在桌上睡著了。因為房門是關著的,又是夜深人靜的,於是我……,我就想和她……”
“結果,她醒過來了,扯著衣服罵我,讓我滾,說我是淫賊,她要到衙門去告我。我就跪在地上求她。說以後我可以給她更多的貨物,都打本給她。要是我被衙門抓了,她可就拿不到這麼便宜的東西了,可惜她不依不饒。我見她執意要舉報我。”
“我急了,就抓起來她放在凳子上擦嘴的汗巾,從後面捂住了她的嘴,她很快就不動了,我以為她死了。我害怕,就想先把她的屍體拿出去扔掉,但是也不知道扔到哪裡。想來想去,索性就把她埋在後花園好了,因為我經常到他們家,知道她們家的後花園比較隱蔽,又有鋤頭。她婆婆和孩子住在前面,後院的動靜只要不太大還是聽不到的。於是我把她揹出去,到後院準備把她埋了。”
卓然插話問:“她到底是死是活你搞清楚沒有?”
“當時我以為她死了,可是等我把坑挖好,把她抱到坑裡放下準備埋的時候,她忽然又睜開眼哀求,我才知道她沒死。我看她掙扎著想爬起來,於是就把土全都推到坑裡,埋住了她,免得她爬出來去告官。”
“很快就將她整個人都埋到坑裡頭,我就翻過籬笆牆跑了。等我跑到住處後又覺得有些擔心,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從土裡爬出來了,不知道是不是把坑埋好了,我當時太害怕了,都記不得了。”
“於是我越想越害怕,好像看見她已經從土坑裡掀開土爬出來了似的。我越想越害怕,於是便拿了把刀,準備回去再補她幾刀。等我回到了菜地,重新把她從坑裡挖出來時就聽到後面有動靜,回頭看見似乎有個人在籬笆上一晃就不見了。”
“我並不知道這之前有人藏在菜地裡的,我只以為是誰路過,探頭往裡看。但是我害怕,生怕被別人發現了端倪,於是我把她刨出來之後,只是用刀子在她的心口捅了一刀,可是捅歪了,並沒有捅進身體。”
“不過我發現,這一刀捅在她身上,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就估計她是真的死了。於是也就放心,不想再捅,接著我又把她的屍體重新埋回坑裡,埋好之後我就跑了,連夜離開了村子。這些天我都很擔心,因為我知道衙門的人在搜尋殺死徐家兒媳的殺人兇手,我擔心會懷疑到我身上。”
卓然和雲燕相互瞧了一眼,卓然先前的推斷得到了印證,原來真的是兇手將屍體又從坑裡挖了出來,捅了一刀,在將屍體重新埋回去。目的是擔心死者還活著,想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死了。
雲燕向卓然投去了欽佩的一眼,心想,又有誰能夠想到這樣一個情節呢?
除了他。
立夏。
雨水也漸漸的多了起來,卓然的屍體農場中屍體的腐敗速度明顯加快。
好在這屍體農場是整個暴露在空氣之中的,而卓然家後花園佔地很寬,附近沒有人家,所以不用擔心有人會發現他的屍體農場。
這天黃昏,下著小雨,卓然又來屍體農場檢驗屍體。
天上雖然下著淅淅的小雨,卓然想在雨中感覺一下涼爽愜意,所以沒有打傘。
仵作老崔頭剛給他送來了一具屍體,是兩個流浪漢打架,其中有一個用尖銳的鐵棍直接捅進另一個流浪漢的胸膛,令其當場死亡。
行兇的流浪漢到衙門投案自首,被關起來了,而被殺掉的流浪漢無人認領屍體。所以老崔頭便把他送到了卓然的屍體農場來。
卓然對這種外傷導致死亡的屍體分外重視,這對於觀察傷口在人死之後的每個時間點的變化有很大幫助。所以他非常認真的做了記錄,幾乎每隔半個時辰都要觀察一番。
這時,卓然正蹲在屍體旁,檢查屍體的腐敗情況。
正在他仔細觀察傷口的情況,忽然感覺到了頭上的雨絲好像忽然停止了,光線也一下暗了下來。他感覺身後有人,一扭頭,便看見了站在身後撐著一把油紙傘的白衣飄飄的天仙兒。
天仙兒依舊錶情冷峻,右手撐著油紙傘,左手背在身後,一襲白衣不染纖塵,即便是在這雨中,站在泥土之上,衣裙的下襬也沒有沾附一丁點的泥漿。
卓然的心撲通跳了一下,臉上卻很輕鬆,他站起身瞧著天仙兒說道:“你找我幹嘛?又要把我綁走?”
天仙兒搖了搖頭說道:“我是來找你談一筆交易的,這筆交易如果你願意,會給你帶來莫大的好處,比你做這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強上百倍。”
卓然揹著手,就與她在同一頂紅油紙傘下:“說說看。”
天仙兒不經意間,目光往地上那具屍體瞟了一眼:“你殺了這人?”
流浪漢胸口被鐵釺捅穿的窟窿,在天仙子眼中,成了卓然射天狼的功勞,才有此一問。
卓然沒有回答。
天仙兒扭頭望了望後花園,遠遠近近的橫七豎八的屍體,有的已經成了白骨,有的已經腐爛,有的還很新,皺眉道:“我弟子說了,你的花園裡到處都是死屍,他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現在我知道了,這些人想必都是來殺你,結果反而被你殺的。”
“看來你仇敵不少,但你卻活得很逍遙,出門在外,身邊甚至不帶一個幫手,只帶了一個小跟班,半點有用的功夫都沒有的。卻因為你深藏不露,有能洞穿人身體的功夫,如此強悍的武功,即便是放在江湖之上,能傷你的人著實沒幾個了,自然不需要其他幫手跟在身邊。”
“我有些奇怪,先前我抓住你,點了你的穴道。我不知道那時你為什麼不反抗,後來你殺了我的四弟子之後,我就知道了,你其實根本不在意是否被點了穴,因為你的武功即便被點住穴道也一樣能施展出來,真是讓人驚訝。”
卓然笑了:“這玩意叫射天狼。”
“射天狼?好厲害!”
“小玩意而已。”
天仙兒沉吟片刻,毅然道:“我有個建議:你把這射天狼的指法教給我,我收你做我的外門大弟子。——不要小看這個職位,我們天池宗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被你殺掉的百步穿柳是我的外門大弟子,在江湖上一呼百應,沒人敢不給他面子。”
“我門下門徒眾多,但內門弟子就只有四個,第四個已經被你殺掉了,還有三個。而我的外門弟子是不限數量的,分佈各地,你若是外門大弟子,他們就由你直接統帥,一呼百應,要什麼有什麼。因為我從來不限制我外門弟子做的事情。你殺了他,所以你完全有資格接替他的職位,成為外門大弟子,擁有他所擁有的一切。”
卓然笑眯眯的插了一句:“比做官還讓人心動?”
天仙兒說道:“當然了,好處說不完,簡單一條,我的外門大弟子在京城有一座大宅院,裡面妻妾成群。只要你接替了他,這些女人就都是你的。”
“沒興趣。”
“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想做我的小縣尉,優哉遊哉。”
雖然說沒興趣,但要說卓然不心動那不符合實際。但卓然不敢答應,道理很簡單,他的所謂射天狼指法是假的,火藥槍才是真的。天仙兒要用這些來交換卓然的所謂的射天狼,卓然卻沒辦法教給她。
如果說出真相,把火藥槍暴露給對方,那自己在對方眼中的絕世高手的形象便瞬間蕩然無存,這女人要弄死自己便輕而易舉。所謂妻妾、宅院、財富全都通通瞬間蒸發,而自己的腦袋也會隨之搬家的。
因為天仙兒本來就是要來殺自己的,只是被自己的所謂的怪異武功所誘惑,改變了主意而已。對其中種種利害,卓然早就瞭然於胸,當然知道該如何抉擇。
天仙兒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擔心把這功夫教會我,你便奈何不了我,是這樣的嗎?”
“算是吧。”
“那要怎樣你才放心?我賭咒發誓嗎?”
“小孩子才會相信別人發的誓。”
天仙兒沉吟良久,終於毅然道:“這樣好了,你教我射天狼,我也教你我的成名絕技,相互交換。你學會我的武功,我學會你的,咱們兩個還能相互制衡。怎麼樣?”
卓然心頭一動,心想,要是學會蓋世神功,成為武林高手倒也不錯,於是道:“你的武功是什麼?學會的話要多久?”
“一般說來,要想修煉成我的這門絕技,必須拿三十年來打底子,三十年之後開始學,再學個二十年差不多便可掌握了,前提還必須是由我親自指點。”
卓然瞪眼道:“開什麼玩笑,學會你的武功,前後要五十年?我學來做什麼,那時候我都成老頭了。”
“我有辦法能讓你速成。”
“哦?多久?”
“十年。”
“不幹!”
“為什麼?”
“太久了!”
“別人要五十年,你只要十年,你還覺得久?我自己都修煉了十年呢!”
“沒興趣。”卓然斷然道,“除非你先告訴我是誰派你來殺我的?”
問出這個問題,卓然的心開始狂跳起來。不料天氣仙子卻搖搖頭說:“抱歉,我不可能告訴你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