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正好切中了廖掌櫃的要害,廖掌櫃不由有些慌了,低下頭不說話。
卓然道:“如果本官猜想不錯,你應該是得到了玉香姑娘去世的訊息,過度悲傷,故此哭泣。是也不是?”
廖掌櫃大吃一驚,慌亂的抬頭瞧了一眼卓然,趕緊又垂頭下去,晃著油晃晃的腦袋說道:“沒有啊,怎麼會呢,我跟她又不熟。”
“本官聽說,你曾私下跟玉香姑娘說過她的舞姿很優美,她的腰肢很柔軟。都這樣了你們還不熟嗎?”
廖掌櫃臉色白了,道:“是認識,因為她常到我店裡來買針線什麼的。僅僅是主顧,僅此而已,並沒有其他的什麼關係。剛才老爺您所說的什麼腰肢柔軟之類的,小人不知從何說起,請老爺千萬不可聽信旁人謠言。就有人唯恐天下不亂,不願意別人過太平日子。”
“玉香姑娘的身份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她在被納入王老爺家門之前,是京城天外天青樓的女子。很多男人都曾與她有過魚水之歡,這並沒有什麼,王老爺自己也都不在意,畢竟那都是過去的事。因此即便你跟她有什麼關係,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本官這次來,就是想問問,你跟她有沒有這種關係?”
廖掌櫃低著頭沉吟了好久,還是緩緩搖頭說道:“老爺,我細細回想了一下,我在京城的確也去過青樓,可是從來沒去過天外天,也從來沒有見過玉香姑娘,我是到了武德縣才認識她的。”
“你什麼時候來武德縣開的店呢?”
“兩年前。”
卓然笑了說道:“這就有意思了,玉香姑娘正是兩年前被王老爺贖了身,納為小妾,而你剛好也是兩年前來到的武德縣,就在王老爺府上不遠處開了這家刺繡鋪,這難道僅僅是湊巧嗎?”
廖掌櫃沒說話,低著頭,但是能感覺到他的衣服都在輕輕發抖。
卓然又接著說道:“這絕對不是巧合,我相信你跟她之間,有某種瓜葛,所以你才跟蹤她來到了這裡。故意開了這個刺繡作坊,你知道她喜歡刺繡,一定會到你店上來的,你就可以見到她,也就可以從容的選擇時機殺了她。”
廖掌櫃大驚失色,道:“老爺,我沒有殺她,你可不能夠誣陷好人啊。”
“誣陷?本官當然不會誣陷一個好人,卻也不會放走一個壞人。”卓然上前一步盯著他說道,“三天前的下午,你在做什麼?不要想著編謊話,我會查清楚的。”
“三天前?”廖掌櫃顯然有些慌亂,似乎在皺眉思索,其實他簌簌發抖的衣襬已經出賣了他,顯出內心正在被某件事情震動而感到驚恐。
在卓然凌厲的目光下,廖掌櫃的額頭都開始沁出了密密的細汗,半晌他才說道:“我,我一直在店裡呀,沒出去過。”
“你又在撒謊,不過要查證你這個謊言也很簡單,我只要把你的店裡的人挨個分開,單獨詢問,終能查出你究竟做了什麼。若是我查證清楚你說了謊,欺騙本官,嘿嘿,本官可就不會這麼客客氣氣的跟你說話了,你可知道本官對於說謊欺騙本官的人,會如何用刑嗎?”
廖掌櫃額頭浸出汗珠,密密麻麻跟螞蟻似的。
他下意識的抬起袖子擦了擦冷汗:“老爺,我說,我的確是跟玉香認識,而且我曾經在一個朋友家的堂會上看她跳舞唱歌。那是在兩年半以前,我那時跟一個生意上的夥伴做成了一筆生意,很高興。我那朋友正好家裡老太太過生日,兒子滿月,請堂會,其中就有玉香。她很美,她彈奏的琵琶讓我聽得如醉如痴,說實話,老爺,我這之前從來沒有過這種雅興,不可否認,我也去過青樓,但是我從沒有專門找過彈唱的女子,去賞析她們的才華,這一次不一樣。我被玉香的美貌和才藝所折服,久久不能忘懷。堂會快結束的時候,我找藉口去了後臺,卻剛好見到玉香跟一個武生兩人吵嘴。”
卓然問:“什麼時候?那個武生是誰?叫什麼名字?”
廖掌櫃說:“具體時間我記不得了,那武生是這次堂會的臺柱,好像是不滿玉香搶他的風頭,所以故意找玉香的茬。玉香跟他爭嘴之後跑開,跑的方向卻是朝我這兒。而且那時天黑,不留神她踩到了一個石子,一下滑倒了,我伸手扶了她一把。她就摔到我懷裡,當時我覺得她的腰肢跟楊柳一般的細柔。她慌亂之下,說了一聲謝就跑開了。實際上,那武生並沒有追過來,那是我唯一的一次跟她觸碰,所以那一次才留下了她腰肢如此柔軟的感覺。”
卓然道:“武生具體叫什麼?現在在哪裡?當時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廖掌櫃說:“我不清楚。但如果老爺認為他是兇手的話那沒必要,因為惡人有惡報。他對玉香不好,老天爺就罰了他,就在那天晚上,下暴雨,他的馬車在回去路上被雷電劈中,他和馬車都被燒成焦炭一般,就在大街上。所以都說他這人心腸不好,這才被老天爺用雷劈。他都已經死了,不可能在對玉香不好的。”
卓然瞠目結舌的問道:“這武生被雷劈死了?”
“是的,當時這事在京城還算得上一段新聞呢。”
卓然點頭道:“後來呢?你又為何追隨著玉香到了這裡?”
廖掌櫃搖頭道:“說實話,我真的沒有追隨玉香,事實上,我是先玉香一步來到這裡的。因為我渾家的孃家就在這,這裡是他們的地盤,我渾家的父母在這裡有生意,雖然不算大,但地頭熟。我在京城做生意不順,我渾家跟我老岳丈說了,老岳丈便讓我到這來,他幫我開了這個店。我來了之後差不多兩個月才知道,玉香也來了這裡。當時我開了這店之後,她到我店裡來買針線,我一眼就認出了她。可是她實際上並沒有認出我,因為我們並不認識,那天我雖然扶了她一把,可是那是晚上,她又是在慌亂之下,未曾看清楚我的長相,所以我並沒有騙老爺,嚴格的說,我跟她實際上也算不得認識。況且我在這有渾家,我當然不可能在外面再拈花惹草,所以每次她到店上來,其實只是普通的客人,很多時候,甚至是我的娘子出來接待她的,不信,老爺可以問問我娘子,我娘子倒是跟她挺熟的。”
卓然一直很注意察言觀色,發現他的言談舉止並沒有什麼破綻,而且整個故事很流暢,甚至都沒有進行過什麼思考,應該不是現場臨時編的。於是卓然點頭說道:“好吧,本官姑且信你,不過儘管如此,本官還是要查清楚,三天前的下午你到底在幹什麼。”
說罷,卓然吩咐南宮鼎把廖掌櫃帶到外面,然後令捕快分別審訊他店裡的夥計,包括詢問他的家人,而卓然則直接提審廖掌櫃的夫人。
審訊是在院子裡進行的,雲燕不在身邊,卓然和郭帥兩個人審訊,畢竟男女有別,所以在院子的一角公開詢問他,免得惹人口舌,卓然非常注意這些方面。
現代社會曾經有個公安預審員,因為另外一個參與審訊的預審員臨時有事沒來,他單獨審訊一個女犯,卻被女犯誣告他強姦了她,而且準確地說出了那預審員內褲是紅色的。結果預審員為此蹲了好幾年的牢獄,最後才查清楚是誣告。因為那預審員當時忘了拉上褲子拉鍊,內褲顏色露出來了,被女犯看到,女犯便趁機要挾讓預審員放她一馬,預審員不同意,結果就被誣告了。好在後來女犯刑滿釋放之後主動承認自己誣告,才使得這預審員蒙冤得雪,因此這些細節卓然是非常注意的。
卓然問廖夫人道:“三天前的下午,也就是上前天,你丈夫在做什麼?——我警告你,不要說謊話,不然對你和你丈夫都沒有好處,因為就算你們不說實話,別人也會說的,而我一旦認為你丈夫在說謊,你在包庇他,我就會把你們列為嫌疑人拷問的。因為你丈夫認識的一個青樓妓女,也就是經常到你們店裡來的王老爺的小妾死了,很可能是被人謀殺的。”
廖夫人頓時目瞪口呆,半晌才咬牙切齒的問道:“你說什麼?我男人跟王家奶奶有什麼不明不清楚的事情嗎?”
卓然說道:“別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兩年半之前,王家的這位少奶奶摔倒,您的丈夫曾經攙扶了她一把,感覺到她的腰肢很柔軟,別的,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卓然故意說的很含糊,還聳了聳肩,一副根本不相信事情僅僅如此而已的表情。
廖夫人頓時勃然大怒,說道:“果然如此,我就覺得他跟王家那個少奶奶不清不楚,似乎有什麼貓膩。每次那王家少奶奶來,啊不,那狐狸精來的時候,他都是非常的興奮,跑前跑後的張羅個不停,有時候我說我在這就行了,不用他忙,他卻根本當沒聽見,非要親自陪同。卻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呸,這狐狸精死的好,她是怎麼死的?啊,對了,你說是我丈夫殺了她?不不,這不可能,我丈夫絕對不會殺她的,我丈夫若是真的跟她有什麼關係,也只會勾勾搭搭而已,怎麼可能殺她?我丈夫連殺只雞都要怕得發抖的。”
卓然冷笑說道:“很多人就是這樣,嘴上吃齋唸佛,心慈手軟,殺雞殺鴨讓別人代勞,可殺人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這種事我見得多了。”
廖夫人一個勁搖頭:“我不相信,我丈夫絕對不會殺人的,要說殺別人我信,殺她我不信。因為我丈夫對她當真是疼愛。雖然現在我才發現這個事實,但是經過老爺您這麼一說,我便把以往所有疑慮全都串在一起了。就在剛才,他從外面回來,哭的眼睛紅紅的,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問他他也不說,反倒是自己躲在屋子裡,我聽到他的哭聲,但是不知道到底怎麼了。後來我從窗戶縫裡看見他在佛龕前點香禱告,說什麼在天芳魂能夠安息之類的。我當時還不明白出了什麼事,現在我知道了,卻原來是那女的死了,這狐狸精,說不定還上過他床了,哼,想起來真是噁心。”
卓然說道:“行了,拈酸吃醋的事你就不要說了,你只需要好好回憶一下,上前天你丈夫究竟在幹嘛。我需要準確的去處。”
廖夫人想了片刻才說道:“上前天,他一直在店裡面,沒有出去啊。”
卓然盯著她緩緩道:“此話當真?我警告你,你要是說了謊,可別怪我手下無情。”
廖夫人神情緊張,凝神思索了好半天,忽然一拍大腿說道:“對了,我想起來了,上前天下午他的確出去過,大概在下午的未時末左右,的確出去過,而且出去了大概不到一個時辰,在申時末(下午五點)左右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