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所說的句句屬實,絕對不敢戲弄老爺。”
卓然命捕快將馬三郎帶下去,隨後令雲燕帶領眾捕快分別查訪跟馬三郎住在一起的其他人。
查訪後得出來的結果與馬三郎說的根本對不上,於是卓然又再次將馬三郎叫來,問他:“你那天到底有沒有出去過?你若是不說,仔細皮肉受苦!”
說罷,卓然冷冷瞧著馬三郎,馬三郎依舊只是一個勁的叫著冤枉。眼看這樣的恐嚇並沒有太大的用處後,卓然下令打他一百大板。
馬三郎平素裡勾引良家婦女,擁有一副好相貌,但是細皮嫩肉的,何曾吃過這種苦,這才二十大板,便將他打得慘叫連連,幾乎昏死過去。馬三郎想著,要是再受八十大板,那自己的小命就要嗚呼唉哉了。這下才知道眼前的這位少年官老爺當真說話算話,毫不容情的。於是艱難的吞了口唾沫,說道:“老爺,我,我說,我什麼都說,求你不要再打我了。”
卓然一擺手,令捕快停手,說道:“還不從實招來,那一晚你究竟做了什麼?”
“回老爺,那一晚,小人,小人夜裡出去了,去跟龐夫人的貼身丫鬟吃飯去了。”
卓然一聽頭都大了,心想,這馬三郎還當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不是跟龐太師的小妾,就是龐夫人的丫鬟,他就差沒把龐夫人給辦了,他難道就不知道龐太師是什麼人嗎?要是龐太師知道他在打他女人的主意,龐太師會有一百種方法讓他生不如死。
卓然沒好氣道:“到底怎麼回事?從實說來。”
馬三郎答應了一聲說道:“龐夫人的丫鬟一路上沒啥事就來用眼神勾搭我,——女人對我有沒有興趣,我從她的眼睛裡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在路上其實我們就搭上了。那天我們住在一個縣城裡,她抽空跟我說,讓我到後花園裡去,說是太師有東西賞我,其實我知道是藉口,我就去了……”
卓然打斷他說道:“你那些醜事不用說了,只說龐太師的小妾死的那天你們倆幹什麼就行了。”
馬三郎說道:“那天我被龐太師的小妾用剪刀在脖子上劃了一刀之後心裡很鬱悶,回到住處準備睡覺。這時候龐太師的丫鬟過來了,當時屋裡就我們兩個人,我也沒在意。她跟我說,主人讓我半夜去幫忙抬東西,這是我跟她約好的暗號。她只要這麼說我就知道她有時間可以跟我幽會了,於是半夜我就悄悄出去,跟她在屋角隱蔽處幽會,大概半個時辰,完事了她就走了。我也回去了。到了住處之後我就睡下了,真的就是這樣,沒有別的。”
雲燕調查結果說,根據馬三郎同住的挑夫說,案發半夜馬三郎出去過,大概去了半個時辰回來的,因此卓然認定這馬三郎有作案時間。一頓板子之後果然拿到了實話,可是這個結果卻又出乎卓然意料。
他讓人把馬三郎架下去之後,摸著下巴在那沉吟。由於已經相隔了好些天,卓然已經沒有辦法準確的推斷出死者的準確死亡時間了。加上考慮到龐太師的心情,又不能夠進行解剖,無法提取到她胃部的食物,從而判斷她在晚餐之後大致什麼時間被害的。
而唯一可能作案的馬三郎卻提出他當時跟龐夫人丫鬟幽會,現在需要確認的是,他是不是真的跟龐夫人的丫鬟在一起。
雲燕眼見卓然沉吟不語,知道他在想什麼了,對他道:“要不要我去將龐夫人丫鬟叫來問問?”
卓然說道:“行嗎?”
“我去試試吧,我跟龐太師說一下,他是一個知情達理的人。”
卓然凝視著她,笑了:“我感覺你似乎是這些高官的剋星,只要你出馬,就沒有搞不定的。我看好你,你去吧。”
雲燕嫣然一笑,出去了。
只過了片刻,果然將龐太師的丫鬟帶來了。
卓然問她案發時她在做了什麼?
那丫鬟漲紅了臉,吱吱嗚嗚的。卓然冷笑道:“你乾的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以為別人不知道?告訴你,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卓然只是試探一句話,丫鬟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不停磕頭求饒,說:“我,我說,我那晚上跟挑夫馬三郎在私通……,求老爺千萬不要告訴夫人,不然我就死定了,嗚嗚嗚……”
卓然心頭一沉,這句話已經證明馬三郎說的是實話。當下有些索然無味道:“說一下經過。”
丫鬟淚汪汪地點頭道:“一路上這馬三郎不時拿話撩撥我,我見他長得英俊,便也動了心思,就跟他好了。那天晚上,剛好夫人說她心情悶的很,要自己出去走走,不要我們跟著,她去轉一會兒就回來。——以前她也有過單獨出去逛,不讓人跟著的,所以我們也沒當一回事,也就沒跟著。”
“我剛好跟馬三郎好上,心裡就跟雞抓似的,於是就大著膽子去叫他,把他召出來之後……,我們親熱了一會兒,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我就回去了。可是我回去之後,夫人還過了好半天才回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
“我有些後悔,早知道這樣就該多待一會兒的。我是真心喜歡他的,他也沒有娶妻,我也沒有嫁人。他說了,等到了京城,讓我去央求夫人,請夫人把我許了他,他就算傾家蕩產,砸鍋賣鐵也要湊錢來贖我。夫人雖然對我們很兇,是不會答應的。不過小蝶姨娘對下人極好,我曾私下裡跟她說過這事,當然我沒有說跟馬三郎的事,只說我看上了一個男的,想跟他過一輩子,讓她跟夫人說說,放我走,不要太多的錢,因為那人也不是有錢的人。姨娘說,她一定會跟老爺說的。”
“只是夫人很不待見她,如果讓夫人知道是她的主意,夫人一定不會答應的,這種事只能直接跟老爺說,讓老爺做主。老爺很疼愛小蝶姨娘的,只要不讓夫人知道是姨娘說的這件事,那就還有希望,沒想到姨娘卻出了這種事。——我是真心喜歡馬三郎的,想跟他過日子。我跟他是真心的,不是別人想的那種,求老爺做主,饒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卓然問:“你們姨娘跟夫人關係不好嗎?”
“是呀,自從姨娘進了門,夫人就一直看不慣她,總是說她的壞話。其實姨娘處處讓著她,根本不敢忤逆她,每天都跑去請安的。可是夫人還是不待見,總是想著法的阻撓她跟老爺好。就連晚上睡覺,她也強令讓姨娘侍候完之後必須單獨睡,不許跟老爺睡在一起。說的藉口是老爺老人瞌睡淺,她睡一邊動靜大會影響老爺休息的。”
“實際上老爺身體挺好的,晚上睡的都很熟。以前我一直跟在夫人身邊伺候老爺,我知道的很清楚。可是夫人就找了這藉口,不許小蝶姨娘陪老爺過夜。姨娘也不敢違拗。還勸老爺說要聽夫人的,老爺也只好這麼做,所以從那以後,姨娘跟老爺都是分開睡的。”
“但老爺不喜歡夫人,他寧可跟小蝶姨娘兩分床睡一個屋,也不願意跟夫人睡一塊。所以夫人生了老大的氣,把這些氣都撒到姨娘身上,處處找姨娘的岔子。——這些話我只敢跟老爺您說,你可千萬別告訴夫人,不然我會被夫人打死的。”
卓然讓丫鬟回去了,沉吟片刻,對雲燕道:“我們先前犯了個錯誤。”
“哦?什麼錯誤?”
卓然卻沒有多解釋,吩咐捕快將那柄兇器刀子交給自己,然後帶著雲燕來到了廚房。
廚房師父這時已經開始在準備做菜了,在廚房一側牆壁上掛著幾片豬肉,因為家裡人多,所以這豬肉羊肉是少不了的,都是整片整片的準備著。
卓然吩咐將半片豬肉拿下來橫放在案板上。然後在屋裡垂手而立的這些人身上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負責清潔的中年婦人身上,把她叫了過來,將手裡的菜刀遞給她說:“你朝著這豬肉用力的砍一刀,一定要使勁。”
那婦人點點頭,接過那沉甸甸的菜刀,在半片豬頭脖子上比了比。她不清楚官老爺為什麼要讓她這麼做,生怕自己做錯了,不符合官老爺的心意,所以詢問地望向卓然。卓然點點頭,做了一個用力往下劈的動作。婦人會意,高高舉起那菜刀,狠狠一刀劈了下去,就聽咔嚓一聲,半個豬頭被刀切成了兩截。
卓然和雲燕都驚呆了,因為這豬頭雖然只有半片,但是豬的脖子還是很厚的,跟人的脖子差不多厚,但卻被這婦人一刀劈開了,可見這刀有多鋒利。
雲燕立刻接過那柄刀,仔細看了看刀口,但是刀口卻並沒有想見的那樣寒光森森,於是她又拿著刀對準了一隻豬腳,隨便這麼一劈,最多用了三成力,那粗壯的豬腳竟然應聲而斷。雲燕招手將不遠處站著的廚師叫了過來,指著那刀說:“這刀怎麼這麼快?”
胖廚師陪著笑說:“這是我師傳的三件寶貝,專門做菜的。聽說是用一種異常堅韌的玄鐵打造,是我師父傳我的,所以這刀子丟了之後我很傷心的,幸虧找回來了。雖然算不得銷鐵如泥,但是比一般的菜刀要快很多,切菜是正好,手感拿捏也很到位。”
雲燕對卓然道:“我知道你說的犯錯誤是什麼了,我們最開始沒想到這一刀切下去能把人的脖子切掉大半,以為這人的力氣很大,甚至會武功,所以主要把視線集中在了男人身上。而馬三郎的身材高大魁梧,配合著這樣的利器最符合常理,所以最先落入了我們視線。但是我們卻忽視了,原來這菜刀在異常鋒利的情況下,同樣可以在普通人手裡形成這麼厲害的砍切創。”
卓然微笑點頭:“沒錯。是這樣的。”
他轉身走出廚房,雲燕跟了出來道:“你有新的懷疑物件了嗎?”
卓然沒有說話,只是瞧著對方。雲燕立刻醒悟,微笑著說:“我知道了,是龐夫人,她有殺人動機,因為她很討厭這個小妾,同時她也有作案時間,現在也找到了合理的解釋,她能夠一刀將脖頸砍成那個樣子,因此可以把她抓起來審訊了。”
卓然卻說:“除了這些推斷之外,沒有實在的證據,不能因為懷疑就就把人抓來拷問。”
雲燕在之前已經習慣了古代的取證方法,而現在這些日子跟隨卓然之後,她逐漸學會了用證據說話,必須找到確鑿的證據才能夠拘捕罪犯,因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卓然說道:“那要如何收集證據呢?”
卓然沉吟片刻道:“如果一刀將脖頸切掉大半,鮮血會像噴泉一樣噴射出來,這樣就很難讓在屍體旁的人避開這種血液的飛濺。而她又是手拿著菜刀劈砍,是站在床邊的,床上都有那麼多血,所以我懷疑她揮刀並把刀抽出來的時候,會有血飛濺到她的衣袖或者衣衫上。因此只要我們能夠找到她身上沾染了鮮血的那套衣服,並與她的其他衣服相比較,或許我們就能確定她是不是兇手了。”
雲燕說道:“可是假如她把衣服洗了呢?都過去這麼些天了。”
卓然說道:“這些日子王知縣做了一件好事,就是讓所有人都必須待在自己屋子裡不許隨意走動,包括龐太師和他的家人。因此龐太師的夫人也不能隨意走動。龐夫人跟龐太師在一起,當然不可能當著他面清洗血衣,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她將換下來的血衣藏起來,等到這事過了,再拿去扔掉或者燒掉。
雲燕笑道:“那太好了,咱們進去搜尋一下不就行了嗎,如果有肯定能找到的。”
卓然說道:“必須要將他們的人支開,然後再搜尋,免得到時候不好解釋。如果我們直接到她的屋裡去搜尋,她未必會承認是她的,我到有一個引蛇出洞的辦法可以試試看。”
雲燕笑了說:“你的鬼主意就是多,行,就按你的方法來。”
龐太師這些日子很是鬱悶。
他努力讓自己不要去過問案子,他相信歐陽修應該會秉公執法,查出真相的。可是曾經在大理寺和刑部、御史臺都幹過的龐籍對律法太精通了,也經歷了太多的類似的事,知道很多的冤假錯案最終都是不了了之的。他真擔心自己這樣子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那自己英雄一世,最終卻要蒙受不白之冤。他相信皇帝不會殺他的,但是揹著這樣的黑鍋一輩子的話,那還有什麼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