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病醫治其實很簡單,只需要把眼睛中的幼蟲挑出來,再上一些普通眼藥水就可以了,雲燕倒是知道治療方法,於是說道:“放心吧,我來替你治,你且坐下。”
老者又驚又喜,又有幾分不敢相信,但是他知道人家是捕頭,又如何敢不聽命,趕緊乖乖的坐在旁邊凳子上仰著頭。
雲燕開啟了那老道的包裹,從中找到了一個小盒子,開啟之後裡面果然放著一些絲綿纏成的綿籤,這就是用來掃驅蟲子的。雲燕取了一根棉籤,小心的把老實巴交的老者眼中的幾條蟲子慢慢挑了出來,拿給他看,把那老實巴交的老者和周圍的人都驚訝得目瞪口呆。
他把老者的右眼裡所有的羊狂蠅的幼蟲都挑出來之後,又取了包裹裡的一小瓶藥水聞了聞,然後對那老道說:“他給你的藥是不是這個?”
老道欣喜無比,連連點頭說:“就是這一瓶藥,這麼一小瓶他要我一兩銀子呢,用了之後眼睛會好受一些,可是過不了多久又會犯、但還是會好受一些,總強過這生病啊。”
“那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老大眨了眨眼睛,欣喜地叫道:“哎呀,我的眼睛好像好多了,也沒有那種裡有東西的感覺了,好舒服。”
“那當然,把蟲子挑出來之後,自然就不會有異物感了。好了,你滴幾滴藥水就可以了。”
老實巴交的老者欣喜的謝過,又滴了幾滴藥水在眼中,感覺頓時舒暢無比。他心中十分感激,便起身對雲燕說道:“多謝大老爺,如果不是你抓出來這歹毒老郎中的鬼把戲,我這眼睛只怕就報廢了,要是沒有眼睛,我還怎麼煉丹呢,那沒有收入,只怕就要活活餓死了,算起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雲燕揮揮手,大踏步走遠了。
雲燕來到衙門,卓然正坐在簽押房看公文,案件沒有進展。
無巧不巧,剛說沒有進展,案件新進展就來了。一個衙役匆匆走進來稟報說,有人跑到衙門報案,說是城外的距離驛道五六里路的一條小路的僻靜處,有人發現了一包的屍骨,屍骨被掩埋在泥土之中,好像是被砍斷的軀幹和四肢。
卓然和雲燕頓時精神一振。卓然吩咐小廝道:“馬上告訴南宮捕頭派人封鎖現場,本官到來之前不要做任何觸碰。”
郭帥趕緊答應忙跑出去佈置。
發現屍骨的現場在城外距離城門還有七里路的驛道旁的一處小山坡,一塊大石頭下面露出了半截埋藏的包裹,包裹已經被人拆開了,露出了裡面的殘肢斷臂。
發現藏屍的是一個採藥的藥農,他帶著兒子在山上採藥。兒子在積雪中發現了埋藏在大石頭下面露出半截的口袋,於是很好奇,就用藥鋤把它刨了出來,扯開口袋一瞧,裡面竟然是人的碎屍,把藥農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跑回縣城並報了官。
卓然簡單聽了發現經過之後,讓南宮鼎派人給他錄證言,然自己來到了距離岩石還有十多步遠的警戒線處。
這是他給南宮鼎的要求,一旦發現命案現場必須在距離五十步之外以案發地點為中心用繩索圈住,同時根據案情不同而適當擴大或者縮小。
卓然仔細觀察現場情況。這斜坡積雪相對比較薄,有一塊巨石遮擋,也不知道這些屍骨是什麼時候藏在這裡的,卓然並不著急著直接去檢查那一堆骨頭,他要在四周去尋找可能存在的線索。
地上的腳印很凌亂,根據瞭解到的情況推測應該是那一對父子留下的,除開這兩趟腳印之外,沒有發現其他留在雪地上的腳印,看來南宮鼎對現場保護的很是到位,沒有讓其他無關的人進入現場。
經過腳印對比,確定這兩串腳印是這對父子留下的。
不知道積雪下面是否有可疑痕跡。卓然叫了幾個衙役,用刀鞘小心的把地面積雪往兩邊清理,露出地面,並再三叮囑刀鞘一定不能碰到地面,哪怕留下一小少量的雪,由他來清理,免得破壞了可能存在的痕跡。
幾個衙役小心謹慎地用刀鞘將地面的積雪全都掃到了一邊,方圓十數丈範圍內的積雪全部都清理乾淨了。卓然要求他們儘可能不要對地面造成新的破壞。這些衙役也嚴格按照卓然設定的路線來清理積雪,所以積雪清理完畢之後,地面基本上還保持原貌。
卓然小心地一點點地搜尋著每一寸土地,他用自己的衣袖把上面散碎的雪掃開,然後觀察下面被凍得梆硬的泥土,看看有沒有可疑的腳印。
很快,他在岩石邊發現了一行淺淺的腳印。
這些腳印因為天寒地凍,已經凍得硬邦邦的,形狀保持基本完好。
卓然來之前他已經吩咐小廝郭帥準備了一些石膏,這是用來澆築鞋印提取模具用的。當下讓郭帥調好了石膏之後,將石膏挨個倒入這幾個腳印之中,等幹了之後便提取到了清晰的腳印模型。
他拿著模型仔細觀察,發現幾個腳印的大小都相差無幾,前腳掌壓裡面有磨損,後腳磨損比較明顯,腳掌部位有一條八字形的缺損,另外又找到了幾處明顯的缺損痕跡,這幾處痕跡在發現的這幾個腳印中都有顯示,表現出了比較穩定的鞋印特徵。
讓卓然疑惑的是,這鞋印的花紋是從腳尖到腳後跟縱向的條紋,他不知道古代的鞋子鞋底有沒有這樣的條紋,古代不可能存在現代社會大批次機械製造,都是手工做成的。所以鞋子上的痕跡會千差萬別,只要找到鞋子上穩定的特徵,就能進行統一認定。
取得了鞋印模型之後,卓然又檢視了地面沒有留下其他痕跡,這才開始勘驗那一袋子碎屍。
袋子裡的是一具男屍,軀幹完整的保留了下來,特別是胯下沒有受到任何破壞。致命傷也很明顯,要是頭頂被三角形的銳器刺入半根筷子那麼深,應該是當場斃命的。
這具屍骨的斷肢殘臂和軀體都經過了水煮,這給卓然準確的判斷死亡時間帶來了相當大的困難。但是讓卓然感到非常興奮的是,裝屍體的袋子裡以及落在袋子外的地面上都有少量的空蛹殼。
這具屍體已經高度腐敗,胸腹部區域性甚至有屍蠟形成,而砍斷的手腳和臉部都有肌肉的缺失和邊緣不整齊,沒有發現生活反應,應該是死後動物啃食造成。
根據現場遺留的空蛹殼,卓然仔細觀察之後認定為巨尾阿麗蠅和肥蛆。
儘管找到了蒼蠅的軀殼,但是卓然還是沒能夠準確的預測出相對具體的死亡時間,因為他對宋朝各種昆蟲的生活規律並不能準確掌握。
這件事給他一個警醒,以後如果要想利用昆蟲來斷定死亡時間,就需要做大量的基礎性工作,比如觀察動物的死亡時間以及蒼蠅昆蟲到屍體來進行處理的時間,這樣就有一個大致準確的判斷了。
卓然知道,現代社會國外大學有一種專門研究屍體腐爛的實驗場所叫做屍體農場,主要是從事法醫人類學的學者在這裡對屍體現象進行研究,以服務於法醫偵破工作。
這裡的屍體主要是無人認領的無主屍體,有些是自願捐贈的,放在不同環境中,以便學者觀察他們腐敗經過和特徵。其中一項很重要的內容就是各種蒼蠅是怎麼在這裡聚集繁殖的。蒼蠅的生長過程有相對固定的時間段,透過蒼蠅在屍體上留下的各階段形態來判斷死亡時間甚至死亡原因。
卓然也想做個屍體農場,對宋朝屍體腐敗時間段進行研究,這樣在偵破中就會有紮實的資料做支撐,畢竟宋朝的環境氣候與一千年後的現代有很大的不同,如果他將現代的研究資料用在一千多年前的宋朝,只怕會有刻舟求劍的可笑而又可悲的錯誤結論。
這件事勢在必行,不過必須謀定而後動。因為這種事情有可能會被人誤以為對逝者的不尊重,會遭到道德的抨擊甚至官員的彈劾,那就麻煩了。
跟言官們解釋這是為了破案那都是沒用的,在封建道德倫理面前,任何辯解都是蒼白無力的,所以必須想好各種情況下的應對之策。
現場勘查中,卓然在袋子裡找不到其他衣物或者可以證明屍源的東西。這袋子也是普普通通的布袋子,隨處可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指向性。
勘驗完畢,卓然吩咐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