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狗剩急得跳腳,想去幫幫跪在那裡的親家,卻被莊丁趕開,“看在陳老爺面上,否則將你一併枷了治罪!”
“你這後生好不曉事!”陳超歷來是寬待鄉鄰的,“好大的口氣!你又不是官府,豈能隨便治鄉親的罪?”
“鄭老爺就是官府。”莊丁脖子一梗,頂了陳超一句。
陳超曉得鄭經以軍法治莊,這幫莊丁就是他的私兵。沒再跟莊丁爭論,趕緊進莊去找鄭經。卻再次碰了釘子,管家鄭家柱說老爺已經睡下了,任何人不能打擾,“別說是陳老爺你,就是大公子二公子回來,也得等老爺醒了才好晉見。”鄭家柱表面上恭敬,骨子裡的倨傲毫不掩飾。
鄭經贏了抱犢崮一陣,變得越發強勢。對下越發苛嚴,對昔曰傾心接納的三個鄰莊也是高高在上,毫無通融之處。若不是陳狗剩求情,陳超是不願求鄭經的,但寨門前的那副慘狀又讓陳超實在是不忍心,“鄭管家,人命關天,陳某不得不求鄭老爺高抬貴手!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鄉親,何苦為幾鬥租子傷了和氣?”
鄭家柱嘿嘿一笑,“陳老爺,您這話我聽著就不是味兒了。我知道您是為了程大牛的事來的,”說著瞟一眼跟在陳超身後的陳狗剩,兩莊間結親的不多,陳狗剩和程大牛恰是一對兒,“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俺們老爺整訓鄉勇,防範賊人,哪裡不要錢?程大牛這一帶頭抗租,讓老爺還如何管教?您說是不是啊?”
最近也不知鄭經從哪裡得來的訊息,說東北面百餘里的蒙山還盤踞著一股強人,據說比抱犢崮的更為厲害。鄭經前些曰子便召集陳家崖等三莊,商議將三莊各自的鄉勇合為一夥,說是防範蒙山寨的響馬。蕭觀魚當時便說,年初便聞聽曹州鎮守使曹錕大人率數千精兵一舉蕩平蒙山了,孫德旺的腦袋都掛在了沂州城牆上了,蒙山哪裡還有什麼強人?話裡便有指責鄭經假公濟私的意味。
蕭觀魚與陳超頗為交好,私下早已議論過鄭經未免做的太過,也是仗著在官府有勢力,做事有恃無恐。不然養五百鄉兵,早已犯了大忌。何至於現在還要擴張編制,竟要將鄰莊的護莊鄉勇,統一編進鄭家莊呢?此事遭到蕭觀魚的反對,蕭觀魚言辭激烈,但陳超是個和善之人,居間打了圓場,算是沒有撕破臉面。事後鄭經曾對陳超說,若是白魏不識時務,將來強人犯莊,莫怪我鄭家莊見死不救!
“我不管你鄭家莊的規矩。但要錢也不能不顧人的死活!”陳超心裡煩悶,話裡便帶了怒氣,對鄭家柱吼道,“你去北門看一看,人都要不行了!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就不顧及鄉親之誼?”
“他有膽子頂撞俺們老爺,自然就有一副好身骨領受老爺的家法。”鄭家柱垂下眼瞼,不再說話了。
陳狗剩急得撲通跪下,“管家老爺,還請高抬貴手,饒了他吧。”
鄭家柱根本就不理跪在地上的陳狗剩,就像此人根本不存在。
陳超怒氣勃發,“快去通告鄭經,就說我陳超有事求他!我就不信了,我陳超見他一面就這麼難!鄭兄!鄭兄!”陳超扯了嗓子大喊起來。
鄭家柱嚇白了臉,“陳老爺,您就饒了我吧,您這是要我的命嘛。”
鄭經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堂屋門口,“何事喧譁?嗯?還有沒有一點規矩!喔,原來是陳老弟﹍﹍”
“鄭兄好大的架子!鄭兄這鄭家莊竟然比府衙的門還要難進嘛。”陳超推開鄭家柱,沖走下臺階的鄭經拱手行禮。
“大中午的,何事驚慌,竟要陳老弟來我這蝸居?”鄭經皮笑肉不笑地還禮,“還請屋裡談吧。”
總算看在陳超面上,鄭經答應程大牛磕頭認錯後放了這個倔強的漢子,“陳老弟呀,這幫下作的賤種就是要讓他們懂點規矩!前次徵收護莊捐,他就百般推脫,這次又帶頭頂撞於我,我若是不給他點苦頭吃,上千的僱農還不反了天?你說我養著五百精銳,保咱一方平安,不是為了他們嗎?真是氣死我了。”
陳超心想,以一個五千人的鄭家莊,養五百不事生產的家丁,本來就是很荒唐的事,這些養兵的費用,偏偏都要攤到莊戶人身上,難怪村民們反對。不過這事總算有個了結,等程大牛被陳狗剩等人抬回家,陳超便告辭了鄭經,返回了自己的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