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尊夫人是關心則亂啊。”龍謙轉頭對尤氏說,“自上次造訪陳家崖,我是將尊夫當作朋友的。請夫人放心,龍謙絕不會做傷害尊夫的事。”
“那就謝謝龍先生了,外子十年寒窗,考取功名不易,還望龍先生收回成命。”尤氏倔強地說。她一直在窗外聽著倆人的對話,認為龍謙要陳超出來做事,將會讓丈夫墮入萬劫不復之地。
“只是跟尊夫商議嘛。他不願意,我還能強迫不成?”龍謙笑笑,回身對陳超說,“尊夫人伉儷情深,令我感動。剛才所言之事,還請陳先生三思,諸事纏身,這便告辭了,改曰再來拜會。”說罷,對陳超拱拱手,起身離去。
陳超的壓力一下子消失了,目睹龍謙的背影消失在照壁之後,陳超頹然坐在椅子上,感覺到後背溼津津的,不知不覺間,冷汗已經溼透了衣衫。
他畢竟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而自己,卻是一方富紳。一面之緣,真的就是朋友了嗎?即便是朋友,面對大是大非,友情又值幾何?
陳超看妻子仍在發呆,心中一軟,柔聲道,“阿蘿,何必如此?以後千萬不要莽撞了﹍﹍男人間的事,你們婦道人家是不懂的。”
尤氏小名阿蘿,只有在夫婦**時,丈夫才會呼她的小名,尤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夫君,千萬不能答應他出來做事啊,那就是從賊!萬一官府追究起來,你要吃官司啊。”
“為夫自然省得。不過此人不同一般的響馬,我想他不會硬逼我的。”陳超鎮定下來,“好在咱陳家崖這次算是幸運﹍﹍你去對淑兒說,別太不懂事了,龍謙念過書,有涵養氣度,不與她一般計較。但他手下就不一定了。你給我管住淑兒和嫻兒,從現在開始,就呆在院子裡,哪也不準去。”
“是,賤妾這便去說她。”尤氏也是有點文化的,“也不知道這場劫難,該是個什麼結局。”
誰曉得?陳超默默地喝了一杯茶,起身出了院子,門口有兩個蒙山軍士兵揹著槍在站崗,見陳超出來,其中一人艹著本地口音和氣地說,“陳莊主,俺司令有令,莊子裡你隨便走,但不要出莊。”
陳超點點頭,揹著手向西而去,他想看看莊子裡的情景,龍謙那廝嘴上說的好聽,誰能保證他的人像剛進莊一樣規矩呢?
街上靜悄悄的,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十字路口站著兩個士兵,他們身上的制服實在是太扎眼了,其中一個戴著帽子,另一個卻光著頭,像個和尚一樣光著頭。他倆只是看了陳超一眼,沒有說話,也沒有制止他。
沒有辮子!陳超注意到了這個極為反常的現象。當年抱犢崮的土匪他是見過的,當然都是屍體,穿的亂七八糟,但每個人頭上都有辮子。但是龍謙沒有,而他手下的人也沒有,這不正常﹍﹍陳超拐上往祠堂的路,依舊靜悄悄的,好像莊子裡的人都去趕集了,以往這個時候,這個地方,總有中老年女人們坐在門前的石墩上聊天,做著永遠也做不完的針線﹍﹍現在不同了,響馬佔領了莊子,他的陳家崖,不過他對莊子裡的靜謐無聲感到心安,這至少說明進佔莊子的土匪沒有搔擾居民。這減少了陳超心中的憂慮,一度時間,他為自己下令投降感到羞愧。現在好了,如果打起來,鄉兵們會有死傷,或許是大量的死傷,他們雖然是鄉兵,但都是莊子裡的精裝男人,死一個,就意味著一家人的毀滅﹍﹍
再往前走,聽見噪雜的人聲,在祠堂門口,兩個士兵和兩個村民正在熱烈地商議著什麼,陳超一愣,四個人隨即也看到了陳超,其中一個是陳狗剩,“喔,莊主來啦,蒙山軍的兄弟要俺們做一點木匠活﹍﹍”
似乎陳狗剩與那兩個士兵很熟,對士兵介紹說,“他便是俺莊的莊主﹍﹍”
兩個士兵衝陳超點頭,其中一個道,“俺叫張玉林,奉司令之命駐紮你們莊子,司令交代過,陳莊主是他的好朋友。若是有什麼做的不到的地方,還請陳莊主指出來。”
陳超對兩個神態和善計程車兵點點頭,心想,最大的問題就是不要在陳家崖駐紮了,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答應的要求,看陳狗剩手裡拿著一塊刨出來的木板,“這是何物?”
“這叫夾板,用來治理傷了骨頭的兄弟,”那個張玉林回答道,“狗剩兄弟會木匠活,真是再好不過﹍﹍”
“你不要拿到祠堂裡做。”陳超冷聲對陳狗剩說,“祠堂還要讓孩子們唸書呢。”
“不會,俺拿回家做。”陳狗剩笑嘻嘻地。
陳超想,蒙山賊開啟鄭家莊,他那位與鄭經結仇的親家一定樂翻了天,連帶著陳狗剩也像撿了金元寶似的。他探頭望祠堂裡看了一眼,裡面還有幾個士兵,“這位兄弟,這裡是俺莊的私塾所在,你們最好搬出去。”
“成,俺們這就搬出去。”那個姓張計程車兵痛快地說。
“沒事,就搬到俺家去﹍﹍”陳狗剩熱情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