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冥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他轉過身,看著一臉不解的林霜,忽然反問了一句。
“誰告訴你,神祇,就不會腐爛發臭?”
“嗯。”
唐冥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隨口解釋了一句。
“神性也會腐爛。”
他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把它丟進充滿死氣、怨恨的汙穢裡浸泡上千年,再純淨的本質,也會被侵蝕殆盡。”
“它會忘了自己是什麼,只會與周圍的骯髒融為一體,甚至錯以為自己就是那片汙穢的主宰。”
這個解釋,比任何粗俗的比喻都來得更加冰冷,更加直擊本質。
林霜瞬間懂了。
那所謂的“河神”,根本不是什麼墮落的神祇,它只是一塊……變質腐爛的肉。
太虛神爐方才的行為,哪裡是吞噬神明,分明是在清理一塊發黴的食物。
想到這裡,林霜下意識地又瞥了一眼唐冥的袖口。
那個小小的,能吞天噬地的袖口裡,到底藏著怎樣一個恐怖的存在?
好奇心瘋長,但她很明智地將這個念頭死死壓了下去。
有些秘密,不是她現在有資格探尋的。
兩人繼續深入山林。
林霜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習慣了跟在他的身側。
這種感覺很奇妙。
這個男人分明比最深沉的魔淵還要危險,可只要走在他身邊,自己反而能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
她甚至產生了一個荒唐的念頭。
天塌下來,他大概也能隨手撐住,甚至……還能嫌棄地把天也給吃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寂靜的山道上,只有腳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
不知走了多久,當他們行至一座山谷的邊緣時,空氣中那股清新的草木氣息,忽然變了味道。
一股若有若無,帶著腐爛腥氣的味道,突兀地鑽入了鼻腔。
這股味道很淡,卻極具穿透力,與周圍生機勃勃的自然氣息格格不入。
林霜的腳步猛地一頓,秀眉緊蹙。
不只是嗅覺,她的神識也捕捉到了一絲異常。
前方的山谷中,瀰漫著一股壓抑、暴虐的氣息,無數狂躁的意志在其中瘋狂地嘶吼咆哮,卻又被無形的力量禁錮著。
她下意識地將手按在了腰間的冰霜長劍劍柄上,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直覺告訴她,前路有大恐怖。
“有東西。”她沉聲開口,神情戒備。
唐冥停下腳步,站在她身旁,投向那座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的山谷。
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抬起頭,像是在品鑑空氣中的味道。
片刻後,他才淡淡開口:“怨氣不重,死氣不濃,多了一股……疫病的味道。”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一個更準確的詞。
“是魔氣催生的瘟疫,但又比尋常魔氣更具侵蝕性和傳染性。有點意思,像是有人在拿生靈當藥田,養蠱呢。”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卻讓林霜心頭一寒。
拿生靈做試驗,養蠱?
是何等喪心病狂之輩,才能做出如此天理難容之事!
“我們……”林霜看向唐冥,想問是不是要繞路。
“去看看。”
唐冥卻直接邁開了步子,向著山谷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