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627

第193章 利刃開道,王使隨之

他身後的數十騎,頓時也轟然啟動,緊隨其後。

而這數十騎的臨時統率,正是今日連破三陣,煞氣未消的曹文詔!

……

馬蹄踏入城門,草原冷風的喧囂似乎瞬間被隔絕了。

青城,這座由俺答汗興建的城池,與其說是城,不如說是鎮子。

街道算不上寬闊,兩旁的房屋也大多是土木結構,頗有漢地縣城的風貌。

只是這風貌之中,又處處透著一股子不倫不類的僭越。

王世德的目光掃過,只見不少民房的屋簷和門楣上,竟然也雕刻著龍鳳的圖樣,只是那龍如同長了腳的蛇,鳳好似掉了毛的雞,粗糙而可笑。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嘲諷。

蠻夷之地,沐猴而冠,終究是學了個形似而不得其神。

街道兩旁的房屋裡,門窗之後,一雙雙眼睛正偷偷地窺探著他們這支隊伍。

王世德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情緒,敬畏、好奇、不安。

他不經意間與一扇窗後的一名蒙古漢子對上了視線,那漢子如同被蛇蠍蟄了一下,猛地縮回頭去,消失在黑暗中。

“阿修羅……是阿修羅……”

有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從旁邊傳來。

王世德不用回頭也知道,他們說的是與自己並駕齊驅的曹文詔。

這位將軍今日在戰場上的兇威,早已化作了夢魘,在這些蒙古人的心中紮下了根。

他的視線繼續前移,又看到了少許漢人的面孔。

他們往往穿著華貴的絲綢,在一眾穿著皮襖的蒙古人中格外顯眼。

這應該就是板升城裡的漢人地主了。

忽然,王世德的目光與一個趴在窗臺上的小孩子對上了。

那是個虎頭虎腦的漢家童子,約莫四五歲的年紀,他似乎並不懂得什麼叫恐懼,見王世德看過來,竟咧開嘴,露出一個缺了門牙的笑容,還用力地對他揮了揮小手。

王世德一時有些錯愕,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

最終,他也只是維持著面無表情的樣子,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青城不大,不過片刻,一座遠比周圍建築要略微宏偉的宮殿便出現在眼前。

殿宇的形制,一如既往地僭越和可笑。

王世德翻身下馬,將韁繩丟給親兵,整了整身上的飛魚服,拾階而上。

……

大殿之中,數十名蒙古貴族早已按照地位高低分列兩側,垂手恭立。

為首的,正是土默特順義王卜失兔,以及哈喇沁部的汗阿海。

殿前正中,一張高大的香案已經佈置齊全,香爐中青煙嫋嫋,倒真是有模有樣。

王世德清了清嗓子,也不廢話。

“陛下有旨,跪下聽令吧。”

沒有反抗,也沒有不忿。

多年的朝貢體制,早已讓這些草原上的貴族磨平了不服。

搶劫歸搶劫,名義歸名義,對於下跪這種事,他們並沒有太多牴觸。

“呼啦啦”一陣響動,殿中的蒙古貴族們紛紛跪倒在地。

只是這禮儀畢竟沒經過演練,終究不如久經訓練的大明京官那般整齊劃一。

有人叩了三次頭,有人叩了五次,實在是亂糟糟的一片。

紛紛擾擾之後,總算是都行完了禮。

王世德的眼角抽了抽,只當沒看見,又咳嗽一聲,朗聲開口。

“陛下有口諭傳到!”

此言一出,底下頓時一陣騷動。

曹文詔眉頭一皺,往前踏出一步,舌綻春雷般喝道:“肅靜!”

那股屍山血海裡衝殺出來的煞氣撲面而來,整個大殿瞬間鴉雀無聲。

王世德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朕統御四方,不分蒙漢,皆是子民。子民相攻,朕如何能夠坐視?”

“虎酋兔憨狼子野心,此番雖被擊潰,其人或許還會捲土重來。然明軍六師,不可能常駐此處。”

“爾等土默特部、哈喇沁部,與鄂爾多斯部、永邵部一起,各選使臣入京。每部限三人,共商往後章程。”

“欽此。”

殿中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過了片刻,才響起參差不齊的回應:“臣……臣等領旨。”

眾人又凌亂不堪地拜了幾拜,這才在王世德的示意下站起身來。

王世德與眾貴族面面相覷,殿中一時間盪漾著尷尬的氣氛。

不是?這就沒了?

片刻後,還是順義王卜失兔硬著頭皮,率先開口:“這位大人,不知……聖旨在哪?”

王世德眼睛一瞪,厲聲斥道:“口諭還不夠嗎?非要見到聖旨才肯遵從?爾是何居心!”

曹文詔更是配合著,皺眉往前逼近一步,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

那股迫人的壓力,讓卜失兔的臉色瞬間白了。

哈喇沁部的汗阿海見狀,趕忙出來打圓場,躬身道:“天使息怒,順義王並無半分不敬之意。只是,過往朝廷傳旨,皆有黃綾聖旨為憑,此番只有口諭,我等……我等確實有些疑惑。”

王世德見他態度恭敬,神色稍緩,冷哼一聲道:

“國朝如今已有千里電光臺傳訊,京師之令,瞬息可至大同。”

“是故此番口諭先到,載有同樣內容的聖旨,則還在路上,三兩日後,自然也會到達。”

“千里電光臺?瞬息可至?”

此言一出,眾人更是譁然,一個個交頭接耳,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這是什麼神仙手段?怎麼聽起來和白蓮教的說法那麼像?

汗阿海與順義王對視一眼,微微搖頭。

看這少年天使的神情,以及他身後那尊煞神的威勢,眼下絕不是刨根問底的好時機。

汗阿海壓下心中的驚疑,又問道:“不知天使大人,這入京的時間,定在何時?可否容我等與鄂爾多斯部商議之後,趕在陛下萬壽節時,一同入京朝貢?”

王世德道:“此事你等自行商議便可,陛下只有一個要求,務必要在今年之內入京。”

“是,是。”汗阿海連連點頭。

殿中一時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其實眾人心中還有無數的疑問。

什麼六師不能久留,那具體到底是什麼時候走?

先前許諾給大明的兩千匹戰馬,一萬頭牛羊,又該何時,以何種方式移交?

還有,以往入貢,土默特一部便有一百五十人的規制,可以夾帶大量私貨,沿路販賣採購。

如今限定“每部三人”,這個“部”,是指整個土默特,還是指下面諸多臺吉的小部落?

若是前者,那這次入京,可就虧大了。

但無論如何,這些話,終究不適合在這等場合問出來。

最終,還是順義王卜失兔站了出來,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為賀王師大勝,我等已備下薄酒,還請天使與曹將軍務必賞光。”

王世德卻搖了搖頭:“不必了,本官還要往鄂爾多斯部傳信,不能久留。”

“天使一路勞頓,路途不熟,”一個蒙古貴族連忙勸道,“不如今日在此稍歇一日,明日我等選派熟悉路徑的嚮導,護送天使前往,豈不更為穩妥?”

王世德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猶豫。

他確實不知道去鄂爾多斯部的路。

更關鍵的是,藉著這場宴請,或許也能再窺得幾分胡虜內部的情形。

史書上都是這樣說的!將軍單騎入敵營,縱橫捭闔,挫其鋒芒。

沉吟片刻,他終於點了點頭。

“……行吧,前頭帶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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