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627

第8章 這歪瓜裂棗的原始班底

乾清宮。

“吸溜……”

一陣吸食麵條的聲音,在這座大明至尊的宮殿裡迴盪,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殿下,烏壓壓地站著一大群太監。

十二監、四司、八局的各個掌印,乃至安民廠(王恭廠)、盔甲廠這等掛靠在外廷機構下的管事太監也全都站在下面。

如司禮監、東廠這等重要部門,更是中層級別的太監也全都到齊了。

所有人都垂著頭,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偶爾有人按捺不住,也只敢用眼角餘光,斜瞟向站在最前列的身影——魏忠賢。

這位權傾朝野的九千歲,此刻也如同一尊石像,一動不動,只是那微微顫抖的眼角,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御座之上,新登基的皇帝朱由檢,正旁若無人地對付著一碗麵。

周鈺坐在御座邊一個軟榻上,雙手拖著下巴看著朱由檢,兩隻眼睛笑得彎彎的。

面是周鈺親手做的,手藝算不上精湛,麵條有些粗細不均,鹽甚至還下多了。

但對於吃了幾天周氏麥餅的朱由檢來說,這碗熱氣騰騰的面,卻是無上的珍饈。

他吃得很香,也很滿足。

登基大典繁瑣而冗長,實在讓他筋疲力盡。

儀式一結束,他便立刻讓貼身太監徐應元,將這些內臣的頭頭腦腦全部召集至此,而他自己,則先要填飽肚子。

終於,最後一口麵湯下肚,朱由檢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嘆,他拿起絲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

整個過程,殿內鴉雀無聲。

“都來了?”

朱由檢淡淡開口,目光掃過階下眾人。

“朕初登大寶,對宮裡的人和事,還不大熟悉。今日叫你們來,就是想認認人。”

他頓了頓,繼續道:“一個個報名吧,姓名,職司,都說清楚。”

話音落下,底下的人群頓時起了一陣細微的騷動。

大部分都已經意識到這是新君登基後常規的騰籠換鳥。

只是不知道哪些人會丟了肥差,哪些人又可能借著機會,扶搖而上。

有的人心中惴惴不安,生怕新君的火燒到自己身上。

有的人則眼中閃爍著光芒,將此視為一步登天的機會。

魏忠賢心中一緊,正盤算著自己是否該第一個出列,以示恭順。

然而,他身側一人已經搶先一步,走了出來。

“奴婢王體乾,掌司禮監印,兼掌御用監印、尚膳監印。”

王體乾身形微胖,面色白淨,看著倒像個富家翁。

他聲音沉穩而清晰,他一動,就像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一眾太監紛紛出列報名,魏忠賢一時間居然被晾在了原地。

“奴婢塗文輔,掌御馬監印。”

“奴婢李永貞,掌巾帽局印。”

“奴婢石元雅,掌針工局印。”

……

朱由檢面無表情地聽著,儘量將人名與真人對應起來。

史書上的一個個名字,此刻都化作了活生生的人,站在他的面前。

“奴婢王守安,提督御藥房。”

“奴婢田玉,提督正陽等門。”

“奴婢王承恩,提督盔甲廠。”

當聽到“王承恩”這個名字時,朱由檢正低頭喝茶,忍不住手抖了一抖。

他抬起眼,循聲望去。

出列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監,身形有些佝僂,臉上滿是歲月的風霜。

啊?這?不對吧?

朱由檢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望。

他抬頭之前原以為是他的忠誠伴伴王承恩要出場了。

可眼前這位老太監,看樣子,別說十七年後,恐怕再過幾年,路都走不動了。

若真是他,怕不是自己還得託著他,才能讓他成功吊到樹上……

看來此王承恩非彼王承恩。

舊時青史只做塵,歷史上的隻言片語,背後到底掩埋了多少真實。

朱由檢剎那間不禁思緒萬千。

史書上的隻言片語,背後卻是真實的世界與人生。

東林黨是一個名詞,但裡面數百人,難道每個人的意見都一致嗎?

歷史上的忠臣,真實能力又如何呢?

歷史上的奸臣,把他放到另一個位置,又會不會變成忠臣呢?

坦白說,就如此刻,他看著下面這群人,他們是閹黨,是奸佞,是史書上的禍國殃民之輩。

但如果他真的改革成功,拯救這神州陸沉的命運。

在這個故事中,他們之中又誰忠誰奸呢?

他的片刻失神,立刻被殿下那群人精捕捉到了。

報名的聲音為之一滯,所有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皇帝的異樣,殿內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凝重。

剛報過名的王承恩更是站在原地瑟瑟發抖,不知自己哪裡觸怒了新君。

朱由檢暗自感嘆,能在內宮這殘酷環境混到掌印的,果然個個都是人精。

他收回思緒,揮了揮手:“繼續。”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報名繼續進行。

等到所有人都報完了名字,魏忠賢終於按捺不住,從佇列中走出,深深一拜。

“奴婢魏忠賢,提督東緝事廠。”

朱由檢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廠臣的大名,朕自然是知道的。”

說完,他便不再言語,而是閉上了眼睛,靠在龍椅上,修長的手指,開始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御案。

噠、噠、噠……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殿中所有人的心上。

朱由檢並非在猶豫,關於內廷的人事變動,他早已成竹在胸。

此刻,不過是在腦中做最後的考量,以確保萬無一失。

內臣,說白了就是皇帝的家奴。

他們的升遷貶黜,全在皇帝一念之間,無需經過外朝,更不必論資排輩。

一朝天子一朝臣,更是自古以來的慣例。

他初登大寶,提拔潛邸舊人,安插親信,再正常不過。

但不可能全部撤換。

一方面沒有必要,很多位置舊人新人並無區別。

就比如針工局和惜薪司,誰上去都是一樣貪,本身就是肥差而已。

另一方面則是更慘淡的現實。

他,朱由檢,信王。

乃是不受寵的藩王,5歲生母為父仗死。

輾轉李莊妃、李康妃撫養。

待到稍微長成,又長期被魏忠賢、客氏提防、敵視。

能到他這裡來的太監會是什麼好貨色啊?

有能力、有手段、有門路的太監都去內廷捲了,再不濟配往外地做礦監、監軍,那也是土皇帝一般的待遇。

所以他甚至連一個自小看顧他長大的太監都沒有。

想到此處,朱由檢忍不住心中暗罵一聲。

算了,就如原先打算,一眾職司中,先拿下最要緊的幾個吧。

剩下則先用人事、人情互相制約,勉強裱糊一下。

後面再慢慢從年輕太監中提拔心腹。

終於,敲擊聲停了。

朱由檢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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