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朕有錢,但朕不能給你(為盟主S贖,
……
薛國觀當然沒有資格在御案上寫字。
他膽子再大,朱由檢再有漢祖之風,也不能如此壞了君臣規矩。
最後,還是朱由檢喊了個小太監,在大殿之中,為薛國觀搬來了一套桌椅。
於是,薛國觀就在這乾清宮的暖閣之中,開始了他人生中最刺激,也最榮耀的一場考試。
考官,是當今天子。
題目,是京師修路。
時間,是一個時辰。
而朱由檢,則施施然地坐回了御案之後。
恰好,高時明已經將那部厚厚的《皇明經世文編》取了回來。
朱由檢趁著這個空檔,正好細細地看上一看。
他要看看,這大明朝的精英文臣們,平日裡,究竟是如何思考,如何做事的。
然而,這一看之下,朱由檢的眉頭,便緊緊地鎖了起來。
首先,這部所謂的《經世文編》,居然是按人編纂,而非按事編纂。
這就意味著,倘若他想快速瞭解“開中法”這項國策,在歷朝歷代是如何演進,如何修補的。
他竟需要將這厚厚的一整部書,從頭到尾翻上一遍,才能從各位名臣的奏疏、策論之中,勉強拼湊出一個大概的輪廓。
其體系之混亂,查閱之繁瑣,簡直令人髮指。
而第二個問題,則比第一個問題,更加致命。
原來,當初郭允厚那份通篇只講方向,不談細節的“理財十策”,並非孤例。
這個時代的文臣策論,有著極其鮮明的時代特色。
那便是,通篇皆是高屋建瓴的宏大方略,是各種措施的簡單羅列。
至於這些措施在推行之時,具體的實施細節是什麼?
可能會遇到哪些問題?應該如何應對?在不同的地方,面對不同的人情世故,又該如何隨機應變?
這些最關鍵的內容,卻往往是語焉不詳,付之闕如。
朱由檢叩動桌面,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後世看明末這段歷史時的一些疑惑。
同樣是裁撤兵員,為何袁崇煥在遼東能裁,而到了崇禎二年,那位在薊鎮的倒黴蛋(好像姓王?),卻一裁就裁得邊防洞開,引得後金入關?
如此看來,這根本問題,不就在於這些奏疏策論之中,那些沒有寫出來的細節嗎?
在這個時代,任何外派做事的官員,其成功與否,便極大地依賴於“人”的因素。
朝廷只能將希望,寄託於這位官員天縱奇才,到了地方之後,能夠因勢利導,靈活應變。
因為他所有能從前人經驗中獲得的,僅僅是方向性的指導,而極度缺乏細節性的建議。
同樣的治國十策,張居正來做和孫之獬來做,能一樣嗎?!
以此觀之,國家大事尚且如此,地方治理,恐怕更加不堪。
一個知縣,初到地方,兩眼一抹黑。
地方上有哪些豪強?他們之間是何等人情關係?應該如何一一著手剪除?又要如何避免他們暗中勾結,鼓動生事?
這些,策論都不會寫。
朱由檢甚至可以想見,就算天上真的掉下來幾百個廉潔奉公,一心為民的知縣。
到時候他將他們外派出去。恐怕,最終能真正做出事情來的,也不會太多。
一半以上,怕不是還是要被地方上那些盤根錯節的胥吏、士紳所架空,所欺瞞。
有意思……
朱由檢放下手中的書冊,抬起頭,看向那個已經停下筆,正躬身侍立的薛國觀,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事情雖然在中間出了點小小的意外,但終究,還是回到了他最熟悉,也最擅長的軌道上來了。
既然這個時代,缺少一本《大明優秀公文500篇》。
那麼,就由朕來開這個頭吧。
而你薛愛卿的這篇策論,就當做這本指南的開篇之作吧。
不管你是不是最後能當上宰相,名垂青史你估計是板上釘釘了!
……
薛國觀站在原地,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雖然只有一個時辰,但他今日,卻彷彿如有神助。
文思泉湧,下筆千言。
整整一篇策論,他洋洋灑灑,列出了九條對策,最後又苦思冥想,強行湊出一條,終成“十策”!
其中無不鞭辟入裡,直指核心,條條切中時弊,句句發人深省。
他相信,這絕對是他此生平,寫出的最精彩的一篇策論!
然而,御案之後的朱由檢,內心卻是波瀾不驚。
果然。
一模一樣的策論風格。
通篇都是高屋建瓴,沒有半點細節。
朱由檢毫不懷疑,如果真的就按這份策論去做,以薛國觀的才幹,他一定能在做的過程中,慢慢琢磨出各種細節,最終將事情辦成。
但這,卻成不了他想要的“優秀公文”。
唐宋有古文運動,但這涉及到儒家的思想陣地,他不打算這麼快觸碰這塊禁臠。
但先在朝中,搞一場“公文運動”,卻是正當其時。
朱由檢沉吟片刻,將那份策論輕輕放下,開口問道:
“薛愛卿,朕且問你,如今國庫空虛,內帑緊張,時間、錢糧、人手,都極其有限。”
“這京師內外十六門,一共十六條大街,你打算,先修哪條,後修哪條?”
薛國觀內心飛速急轉。
修路之事的起源、東林入京的時間推算,各條大街的地理位置、繁榮程度、政治意義……無數念頭在他腦中閃過。
不過片刻之間,他便已有了答案。
“回陛下,臣以為,當先修朝陽門大街,其次是宣武門與崇文門大街。其餘各處,可暫且發動地方火甲,先以土路平整即可。”
朱由檢滿意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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