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議論聲中,桑婉已經下了車,一下子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只見她身著大紅繡牡丹對襟褙子,打著兩寸寬的金繡襴邊,下繫著棗紅八寶奔兔雙喜臨門暗地織金襴裙,身姿嫋嫋,亭亭端莊。頭上梳著如意牡丹鬢,油光水滑的髮髻上珠翠生輝,眾人只覺好看、閃花了眼,也認不出是些什麼首飾,耳上的金鑲紅寶石墜子眾人倒是認得,那寶石比拇指還大,隨著她的行動輕輕晃悠,分外奪目。
門“吱呀”一聲開啟,桑婉的大哥桑弘迎了出來,身後一對兒女桑小泉、桑小暖一左一右由徐媽媽牽著跟上。
“阿婉,你回來了!”桑弘搓著手笑著上前,顯著幾分拘束。
桑婉笑著叫了聲“大哥!”眼眶一熱快步上前,引著時鳳舉同大哥相見。
時鳳舉拱手叫了聲“大哥”,桑弘連忙還禮不迭。
桑小泉、桑小暖素日同桑婉最親,見這小姑姑雖然一身富貴,神情態度依然親近柔和,便歡然叫了聲“姑姑!”兄妹兩個掙脫了徐媽媽的手,朝桑婉飛撲過去,桑婉一手一個攬著他們,低頭柔聲說笑。
“那個——”桑弘咳了一聲,正欲將妹妹、妹夫一行往院子裡引,只聽得一箇中年男人粗獷的聲音大聲吆喝著驅趕看熱鬧的眾人:“哎哎哎,都堵在這兒做甚?走走走,有什麼好看!莫要衝撞了貴客,走走!快走都散了散了!”
眾人眼底紛紛露出嫌惡羞惱,“切!”了一聲散了去,見自家孩子也在場的還不忘記將孩子也拉了去,轉眼間桑家門口一片空曠走了個乾淨。
桑婉的眉頭不可覺的微微蹙了蹙,心尖一涼:二叔和二嬸來了!
不及桑婉有何反應,二叔桑平涼已經自來熟的上前,熱情萬分的雙手握住時鳳舉的手用力搖晃,半弓著身,笑得成一朵花,“呵呵,這是咱們桑家的新姑爺吧!真是一表人才、年少有為啊!鄉下人不懂規矩擾著了姑爺,姑爺你大人大量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來來,快隨我屋裡去坐坐!我那裡特意準備了好茶招待姑爺,姑爺快請,快請!”
桑平涼說著又朝已經跟李嚴家的、宋河家的兩位婦人搭訕說上了話的媳婦李氏訓斥道:“還愣著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快把親家客人請屋裡去好好招待!”
“哎喲!可不是我一見著我們婉娘高興得糊塗了!兩位嫂子快請快請!哎,幾位大哥也都進屋歇著去!”李氏一拍手,銳利的嗓音透著熱情。
時鳳舉耳畔充斥著桑平涼夫婦大聲大句的話語,心下十分反感,眉頭微微的蹙了起來,雙手被桑平涼緊緊的握著,黏黏膩膩的極不舒服,偏他輕輕掙了幾次都掙不脫,又不好用力甩開,不由既無奈又好笑,只得勉強陪著笑臉,任由那炸雷般的熱情聲音在耳邊迴響,其實根本不知他到底說了什麼。
桑婉暗暗叫苦,朝大哥使了幾次眼色大哥卻只站在一旁嚅嚅動唇,根本沒法阻止二叔。
眼看著二叔、二嬸兩口子一唱一和就要將時鳳舉一眾人領著去了他們自己的家,桑婉心中更急。她清清楚楚的記得,前世的矛盾正是因此而起。叔叔嬸嬸將時鳳舉一行領入了他們家,連帶所有的禮物都搬了進去,嫂子回來見此狀況氣得當即就指桑罵槐起來,指責桑婉沒有良心,忘了是誰送她出嫁!二叔二嬸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毫不退讓的同大嫂爭吵,桑婉又急又羞又愧落淚不止,時家眾人一聲不言站在旁邊津津有味的看熱鬧……
“二叔二嬸走錯方向了,我們家在這兒呢!”桑婉不能再等下去,上前兩步揚聲說道。
與此同時,趁著桑平涼發怔的剎那,時鳳舉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慌忙來到桑婉的身邊,忙笑道:“那就進去吧!”
桑平涼和李氏相視一眼臉色微沉。
“婉娘這話生分了不是!什麼你們家我們家,難道你不是我桑平涼的親侄女?我不能好好招待招待我的親侄女婿?你爹去了,這種事少不得我這個做叔叔的替你出頭,你也別謙虛了,走,走,上叔叔家去!”桑平涼長輩的姿態擺得足足,慈眉善目的瞪著桑婉,在怪她不懂事同自己生分。
桑婉心中冷笑,這些年他這個親叔叔什麼時候照顧過他們兄妹了?落井下石還差不多!
一個親叔叔,對著他們兄妹,左一句右一句都是抱怨,抱怨他們的爹沒那個做官的命還非要強出頭,將家產敗光了短命那是活該!又訓她三哥桑于飛受他爹的教訓還不夠,還去讀個什麼書?不如回來種地還能有碗飯吃!什麼“不聽我話將來餓死凍死我是不管,莫要找我!”
二哥好不容易收了幾個學生坐館教書,一年束脩就那麼幾個錢,他偏還要索取一半,硬說學生都是他幫二哥找來的。
二嬸也不閒著,處處說她的壞話,擠兌她,到處同人說時家遲早得退了她,就她這樣的還妄想做時家的少奶奶!也不找塊鏡子照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