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山,你來得正好,你是來接蕭瀟的吧?”
嚴立山一愣,站住了,卻被老爺子拖拉著弄進了屋。
蕭老爺子拉著嚴立山,高興地對著女兒生前住過的小臥室喊道:“蕭瀟,別賭氣了。立山接你來了,他已經知道錯了。”
嚴立山立刻想到岳父還是承受不了失去女兒的痛苦,所以才會變得瘋瘋癲癲的。其實有不少人都這樣,因為接受不了親人意外辭世而選擇逃避,堅持不肯承認親人已經去世的事實。這是精神病中很普遍的現象。但是,由於之前曾經經歷過蕭瀟藉助靈媒之口顯靈的事,嚴立山又有點兒懷疑蕭瀟的靈魂或許真的還沒有往生,而是在默默地關注著自己和兒子,還有她最親的老爹。
走進臥室後,嚴立山發現這種想法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裡面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但是蕭老爺子還是不依不饒地對著虛空說話,彷彿蕭瀟真的還在房間裡面一樣,情形很詭異,嚴立山慢慢抱著兒子退了出去。
後退中,他撞到客廳內的茶几上,急忙調整腳步轉身避開。
就在此時,茶几上的一樣東西卻引起了嚴立山的注意。
那是一本薄薄的相簿,攤開的相簿內,整齊有序地排列著蕭瀟小時候的相片。
照片上的小女孩天真活潑,巧笑嫣然。
覆蓋相片的透明薄膜上,卻已經起了一層霧狀的花紋。
嚴立山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蕭老爺子每天抱著女兒小時候的照片,不斷地撫摸、回憶、痛哭落淚的情景來。可以想見,這大半年來,蕭老爺子都是這樣抱著女兒那為數不多的珍貴留影,一直在傷心與痛苦中度過,直到他被這種瘋狂的痛苦壓倒,逃避似的選擇了否定女兒已經去世的事實。
就在此時,蕭老爺子笑呵呵地從屋內出來,對嚴立山說道:“立山,蕭瀟已經不生你的氣了,你們吃完飯就回去吧,我挺好的,你們空了再帶著虎頭來看我。”
“這……”嚴立山有些遲疑,心裡直想馬上帶兒子離開,但老人的神情卻不容他抗拒。
吃飯的時候,老人擺了三雙碗筷,對著虛空要女兒多吃點兒,還不斷地與空氣說話,給“女兒”夾菜。
“蕭瀟,吃飯吧,別賭氣了。你看立山已經知道錯了,你給他也夾塊肉。”
儘管明知道這只是老人的一廂情願,嚴立山還是如坐針氈。就在此時,桌上的碗筷突然開始自行移動起來。擺放在瓷碗上的竹筷子突然自動抬了起來,伸向盤子,夾了一塊肉,緩緩地放進了嚴立山面前的碗裡。
“蕭瀟?”嚴立山顫抖起來,“你還沒有往生嗎?”
“說啥呀,吃完飯回家去吧。你們工作也挺忙的。”蕭老爺子說道。
嚴立山丟下碗筷,抱起兒子飛快地跑了。
到家後,嚴立山立刻將此事告訴了母親。
“什麼?她還沒有去投胎?哎呀,那她會不會又回來纏著虎頭?”
“媽,你上次請的那個靈媒師呢?我看她挺能幹的,叫她再來看看。”
“走了,不知道哪兒去了,聽說她上次也只是路過這裡,並不是本地人。”
“那怎麼辦?”
“不急,我們另外找人來看。”
然而,當嚴立山母子將此事反應給另一個在z市小有名氣的靈媒師時,對方在察看一番後卻嘆息道:“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們驅邪,但她並不是邪靈,甚至不是通常意義上的靈魂。”
“這話怎麼說?”嚴立山大惑不解。
“鬼有很多種,有怨氣形成的厲鬼冤鬼,有意外而死的遊魂野鬼,也有因愛存在的執念鬼魂。執念鬼又有兩種,一種是死去的人因為不願意離開自己的摯愛,所以一直在人世間糾纏仍然活著的愛人而不肯往生,還有一種是活著的人因為無法放下自己對死者的牽掛與懷念,從而假造出的一種精神力量的存在。這種精神力量在鬼與魂之間,超出六道輪迴,根本不是我們可以對付的。”
“這麼厲害?”
“對。這種精神力量並不是死者的魂魄,而是活人因為執著的愛,透過他們自身的心靈力量影響,從而憑空製造出來的精神力量。也就是說,他們是因愛而存在的,一旦愛消失了,這種力量的影響也才會跟著消失。”
“那我們該怎麼辦?”
“什麼也不要做,就是最好的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只能放任自流,千萬不能從中干涉,否則還活著的人也會受到傷害。”
“真的嗎?”
“對,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回去查一個發生在泰國的真實事件。”
“什麼事件?你直接告訴我吧。”
“一名變性人在車禍中失憶,醫生對她採用了催眠治療,使她相信自己生來就是女子。不久她痊癒了,與一名男子戀愛結婚,兩年後竟然生下了一個孩子,而這本來是絕不可能發生在變性人身上的事情。結果這件事被媒體大肆報道,最終她才得知自己身為變性人的真相,因為無法接受這殘酷的打擊,她自殺了。在她死後,她所產下的孩子,也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化作了塵埃,從眾人眼前消失了。”
“竟有這樣的事?”
“對。千萬不要小看人的心靈力量,尤其是這種因愛存在的心靈力量。其實,只要當事人自身願意接受這種自我催眠,外人真的沒有必要去摧毀這種因愛存在的精神力量。”
嚴立山沉默了,他突然發現,自己對蕭瀟的懷念與蕭父對女兒的懷念相比,是多麼的不值一提,而他也終於明白為何自己再也找不到一個像蕭瀟那樣的女人了。他以前根本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愛,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理解真愛的力量。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否則蕭瀟根本不會永遠地離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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