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悶響。
錢明,在看到那翠綠蔓延,聞到那草木清香,聽到劉執事那句如同最終審判般的低語後,臉上的血色早已褪盡,化為一片慘白與死灰。
他高舉著“幽藍龍爪”的手臂無力地垂落,那株奇異植物“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也恍若未覺。
雙腿一軟,整個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的骨頭,直挺挺地向後癱倒。
若非他身後有弟子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恐怕他就要當眾出糗,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饒是如此,他也搖搖晃晃,面如金紙,眼神渙散,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輸了!
第一輪辨識百草,他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輸得體無完膚!輸得毫無任何懸念!輸得連最後一絲尊嚴和僥倖,都被碾得粉碎!
他引以為傲的丹道知識,在這匪夷所思的神奇手段面前,簡直就像一個笑話!
就在典籍室內因為這驚天逆轉而徹底沸騰,眾人情緒達到頂點之際——
“胡鬧!”
一聲蒼老而威嚴,如同九天驚雷般的怒喝,驟然在喧囂的人群后方炸響!
這聲音中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如同兜頭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所有人的激動與譁然。
典籍室內,剎那間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人群自動向兩旁分開,一位身著丹堂長老服飾,面容清瘦,雙目如電,不怒自威的老者,正鐵青著臉,緩步走了進來。
正是陳樺名義上的師父,丹堂的實權長老之一,孫白草!
“拜見孫長老!”
“孫長老!”
丹堂弟子們紛紛躬身行禮,神色間帶著幾分惶恐與不安。
他們這才想起,這裡是丹堂重地典籍室,如此喧譁比鬥,已是犯了門規。
劉執事也微微一怔,隨即上前一步,躬身道:“孫長老,您怎麼來了?”
孫白草冷哼一聲,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幾乎癱軟在地的錢明,以及依舊神色平靜的陳樺身上,眉頭皺得更緊。
“老夫再不來,你們是不是要把這典籍室給拆了?!”
“成何體統!丹堂乃清修之地,典籍室更是研習丹道,明悟藥理之所,豈是爾等聚眾喧譁,私下比斗的場所!”
孫白草的聲音中充滿了怒意,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壓力,讓在場的弟子們噤若寒蟬,頭垂得更低。
錢明在聽到孫白草聲音的剎那,渾身猛地一顫。
那張死灰般的臉上,先是閃過一絲極致的恐懼,如同老鼠見了貓。
但緊接著,當他的目光觸及到孫白草時,那渙散的眼神中,竟又陡然爆發出一種絕望中的瘋狂與不甘!
彷彿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隨時可能斷裂的稻草!
“長老!”
錢明猛地掙脫了旁邊攙扶他的弟子,踉蹌著向前撲出幾步,嘶聲尖叫起來,聲音尖銳而扭曲:
“長老!弟子不服!弟子不服啊!”
他指著陳樺,眼中佈滿了血絲,面容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猙獰。
“辨認藥草……他……他或許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詭異手段,或是走了天大的狗屎運,弟子……弟子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但是!”
錢明話鋒猛地一轉,聲音拔高了八度,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若論對丹道的真正理解!對藥理的深刻認知!對煉丹手法的掌握!弟子浸淫丹道數十載,嘔心瀝血,絕不相信會輸給他一個剛入門不足半月,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
“弟子不服他能代表丹堂的最高水平!弟子不服他就此勝過我!”
“請長老明鑑!請長老允許我們……再比第二場!”
“就比……就比對丹道至理的理解!弟子若再輸,甘願受任何責罰,從此退出丹堂,永不再言丹之一字!”
錢明幾乎是咆哮著喊出這番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血腥味。
他將自己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尊嚴,都賭在了這最後的請求之上!
他不能接受,自己數十年的苦修,竟然會敗給一個“啞巴”,一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