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陽為了照顧清月的情緒選擇獨自一人行動,其實只要在中途打個電話就好。
但是現在,一個或者一群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居心叵測的傢伙,正好盯上了這座城市。
其他人他們可以無所謂,星潔呢?還有蓮姐,她們現在都還留在市區內。
這是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的“當下”。
越是在這種時刻,人們就越需要聚在一起,保證重視的人不會出意外。
我要做的是不會讓未來的我感到後悔的事情……徐向陽站在廣場上,將溼漉漉的水汽嚥下喉嚨。
下定決心後,他向班長大人招了招手,然後立刻走向摩托車停放的地方。
*
在回程的路上,徐向陽突然覺得稍微遺憾。
其實一個人是否真的有所轉變,在細微處方能彰顯。現在的他就感覺坐在車後座的那個姑娘和之前跟她一起私奔的人,簡直不像是同一個。
從班長大人家裡出來的時候,清月連雨衣都不肯穿,直接鑽到了他的衣服裡;抱著他的雙手更是揪得緊緊,片刻不肯鬆開。
就像是在父母陪同下第一次上幼兒園的小孩子,生怕被家長丟下了,所以,才要死死地抓著大人們的衣角。
而現在的竺清月,雖然依舊不介意和他做親密的肢體接觸,同樣毫不猶豫脫掉了自己的雨衣鑽進了他的那件內,態度熱情地環抱著他的腰身,一點兒都不在意讓自己緊貼著男生的背部——
但這些行為明顯是有意為之。
是一種更加自信,掌握著場面的主動權,主動引誘的感覺。
當然,無論是哪種態度放在她身上都很可愛。但相比起過去的班長大人,今晚的清月卻難得暴露出自己虛弱的一面,像個不成熟的小孩那樣黏著喜歡的人不肯放手……
這種態度無疑很稀奇,說不定這輩子難得見到第二次,所以他才會覺得遺憾——
“笨蛋。”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穿了徐向陽在思考的東西,抱著他的腰的短髮女生沒來由地嘀咕了一句。
等摩托車駛入城區以後,班長大人說道:
“我身上溼透了,有點難受。趕緊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好,我也想換一件。”
徐向陽點點頭。
“我車上放了短衣,你待會兒可以換上。不過內衣就沒有了。”
“你要是真拿了女孩子的內衣,那就是貨真價實的變態了。”
“這有什麼……”
徐向陽說到一半就住嘴了。
仔細想了想,覺得和一大一小兩位女性同居的自己,在這方面確實可能有點遲鈍。
畢竟家裡不大,不管男女衣服都是曬在一起的,他有時候還會幫星潔和蓮姐清洗內衣……這要是說出去了,感覺會被清月鄙視。
不過他自己是真的沒啥感覺。所以只覺得難以理解。
只是一塊布料而已,和真正的人體完全不是一碼事嘛。
徐向陽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出了一身汗,不換內衣的話,不會覺得難受嗎?”
“嗯?就算難受也不會在你面前換啊,你在想什麼呢。”
“我可以幫你買。”
“那就太浪費時間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再說。”
“可是……”
徐向陽的話頭頓了頓,表情變得認真起來。
“——你出來的時候,不是說自己沒穿嗎?”
背後的女孩噎了一下,頓時哭笑不得。
“你這人啊……”
“我被騙了?”
“是啊,被騙了。”
班長大人從座位上直起身,自後頭一把摟住他的腦袋,笑眯眯地往他脖子上吹氣。
“怎麼可以隨便相信女孩子說的話呢?何況還是我這種壞孩子。”
“喂喂喂,別擋我眼睛……很危險的!”
徐向陽難以控制把手,摩托車歪歪扭扭,順勢拐入了一條小巷裡。
“哦,你看,那裡不就有家賓館嘛。”
徐向陽踩住剎車。
這是一家隨處可見的小旅館,窄門兩側的霓虹燈柱沒有通電,被雨簾遮擋的門內一片深幽,附近停放著幾輛腳踏車。
“我們去開個鐘點房吧?”
竺清月跳下後座,抓著他的手就像往那邊走。不過,徐向陽顯然還有別的話要說。
“居然是這個地方。”
他凝視著懸掛在門樑上的暗淡招牌。
女孩聞言,打量了一圈周遭環境後恍然大悟,總算記起這地方是哪兒。
“你還記得啊。”
“不可能忘記的吧。”
畢竟是發生在數週前的事情。
況且,無論是在此之前向清月告白,和幾天後與星潔分手,對他來說都是足以刻骨銘心的記憶。
那一天,徐向陽和竺清月兩人在公園約會,中途下起了滂沱大雨——陰沉的天色與今日一般無二,不過那時候是夏末的最後一場暴雨。
然後,他們同樣是出於想要換衣服,避免照亮的理由,來到了這裡。
就是這個地方……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命運的話,那它還真是一個喜歡在細枝末節的地方增添閒筆的古怪作家。
“好啦,也算是有緣,我們進去吧。”
竺清月掀開簾布,一馬當先往裡走。
徐向陽一邊想著“沒想到第二次和女生開房還是和清月”,一邊跟著她邁入旅館的門檻。
“……好暗。”
他一進來就忍不住皺眉。
“怎麼不開燈?”
招待客人的門廳處又昏暗又潮溼。裡頭沒有人,只有不知從哪兒來的滴水聲。
幾串髒兮兮沾著泥水的腳印,從門前的墊布,一直往樓梯方向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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