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教的教堂內,已經白髮蒼蒼、身形佝僂的老主教依舊坐在他那臺略顯陳舊的懸浮平臺上,緩緩降落在陳曦面前。
平臺的金屬外殼上佈滿了歲月留下的劃痕,但依然平穩地託著這位為信仰奉獻一生的老人。
比起陳曦上次來訪時,國教的教堂又進行了一輪大規模擴建。
曾經只存在於老主教藍圖中的宏偉構想——那座尖頂將突破卡門線的巍峨大聖堂,如今已從紙面走向現實。
工地上機械轟鳴,腳手架林立,巨大的基座部分已經完工,工人們正在向上搭建主體結構。
陽光透過半成品的高牆縫隙灑落,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十年來,隨著羅斯托夫遠征的持續,國教向次星區投入了大量資源和人力。
雖然這些聖戰軍的主要使命是參與遠征,但根據陳曦早年制定的規則,所有聖戰軍都必須經過系統整訓才能奔赴前線。
因此,他們都會在羅斯托夫ii號上停留一段時間。
在這段等待調遣的日子裡,這些虔誠的信徒們除了每日接受嚴格的軍事訓練外,都會自發組織前往大聖堂工地貢獻自己的力量。
晨曦微露時就能看到他們列隊前往工地的身影,夕陽西下時仍有人在堅持勞作。
工地上呈現出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身強力壯的年輕信徒們肩扛手抬,將一塊塊沉重的磚石運送到指定位置;細心的工匠們專注地調配著砂漿,確保每一處粘合都牢固可靠;勤快的清潔人員則穿梭其間,及時清理施工產生的碎石和雜物。
雖然每個人的貢獻看似微不足道,但正是這些看似瑣碎的勞動日復一日地積累,才讓這座聖殿的地基在十年間逐漸穩固成型。
隨著遠征戰事逐漸緩和,更多獲得休整機會的聖戰軍懷著對帝皇的無限熱忱投入到建設中來。
工地上的勞作聲從清晨持續到深夜,錘擊聲、切割聲、號子聲交織成一首虔誠的讚歌,在教堂上空迴盪不息。
然而,無論教堂如何擴建翻新,當年老主教親手砌築的那道樸素的石門始終靜靜地矗立在原處。
石門上那些粗糙的鑿痕歷經歲月洗禮依然清晰可辨,就像一位沉默的守望者,用它的存在無聲地提醒著每一位經過的神職人員和信徒:勿忘初心,方得始終。
這道不起眼的石門已然超越了其物理意義,成為了連線國教過去與現在的精神象徵,見證著信仰在這片星域中生生不息的傳承與日益壯大的發展。
“歡迎,總督大人,這些年您可來的少了。”老主教的聲音依舊如記憶中那般溫和慈祥,只是比從前更多了幾分歲月沉澱的沙啞。
他佈滿皺紋的臉上緩緩浮現出那個熟悉的笑容,那雙雖然渾濁卻依然明亮的眼睛在望向陳曦時,流露出的崇敬之情幾乎要滿溢而出。
自從十年前那個神聖的時刻——活聖人聖塞勒斯汀在教堂顯靈的那一刻起,老主教心中就已堅定不移地認定陳曦是帝皇新的代行者。
而這些年來的種種事蹟——無論是遠征異端的聖戰捷報,還是淨化惡魔的驚人壯舉——無一不在印證著他這個堅定的信念。
在老人虔誠的目光中,陳曦所做的一切——從指揮遠征軍擊潰異端,到淨化被混沌汙染的星球——無一不是在完美踐行著帝皇的意志。
那雙佈滿皺紋的手輕輕摩挲著胸前的天鷹徽記,老主教深信這位站在自己面前的“活聖人”就是帝皇意志的化身。
作為侍奉帝皇一生的虔誠信徒,他必須傾盡所有智慧與力量輔佐這位神聖的代行者,幫助他完成淨化星域、傳播信仰的神聖使命。
“遠征事務繁忙,久疏問候了,主教閣下。”陳曦微微欠身,右手撫胸行了一個標準的國教禮節。
兩人簡單地寒暄了幾句,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向教堂的擴建進度。
老主教興奮地描述著大聖堂穹頂的最新進展,陳曦則禮貌地詢問著聖戰軍駐地的後勤保障情況。
每當提及聖戰軍的英勇戰績時,老主教總會發出由衷的讚歎低語,佈滿皺紋的臉上洋溢著欣慰的笑容;而陳曦始終保持著謙遜的態度,將勝利歸功於帝皇的庇佑和將士們的犧牲。
“這裡還有很多地方在施工,條件簡陋,還請總督大人見諒。”老主教略帶歉意地說道,一邊引領陳曦穿過已經完工的主廊道。
儘管他口中說著“簡陋”,但走廊兩側高聳的彩繪玻璃窗在陽光下折射出絢麗的光影,描繪著帝皇聖徒們的事蹟,地面鋪設著來自遙遠星區的珍貴石材,每一處細節都彰顯著莊嚴與華美。
他們來到一臺精雕細琢的升降電梯前,電梯門框上鑲嵌著純金打造的聖人浮雕。
兩人步入轎廂後,陳曦忽然察覺到什麼,轉身凝視著內壁上那尊金光閃閃的聖人雕像。
那面容輪廓越看越熟悉,他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
“國教聖人像,把我的臉弄上去是不是有點過分了?”陳曦無奈地詢問老主教。
老主教神色自若,彷彿在談論今日的天氣:“總督大人,您覺得您現在和聖人有什麼區別呢?”
陳曦的眉頭更深地皺起,手指不自覺的握緊了電梯扶手:“我再說一次,我只是個執行帝皇旨意的普通凡人。
遠征軍的每一名士兵,鑄造世界的每一位工匠,乃至巢都最底層的勞工——我們都在以各自的方式侍奉帝皇。我的職責並不比他們更高貴。”
老主教佈滿皺紋的手指輕輕撫過胸前的聖印掛墜,眼中的光芒卻愈發熾熱:“大人,您可知道,正是這份謙卑讓您的聖行更加耀眼?當您說'我只是個凡人'時,卻能率領著遠征軍擊敗可怖的異形;當您自稱'不比任何人特殊'時,卻能親手放逐惡魔王子,將兩顆異形的星球送入亞空間。”
老人突然頑皮的一笑:“您看,連這座電梯裡的機魂都對您格外溫順。”
陳曦聞言瞥了一眼電梯的控制面板——確實,平時總會發出嗡鳴的升降裝置今日執行得異常平穩安靜。
這讓他太陽穴隱隱作痛,這種“神蹟”只會加深信徒的狂熱。
他太清楚被架上神壇的後果了:狂熱的信徒會把他每句話都當作神諭,每個決策都被視為天意。
屆時別說推行改革,恐怕連最基本的戰略調整都會因“褻瀆聖意”而遭到抵制。
他一直以來都很排斥國教的狂熱宗教氛圍,雖然他也理解這是有必要的,但在很多時候狂熱的宗教氛圍確實讓他感到很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