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之所以做出這樣的猜測，是有自己的根據的。
眾所周知，因為“神棄之地”的特殊性，這裡的土壤幾乎都不能種植任何的農作物，不僅僅是因為土壤裡的汙染，更是因為沒有光照、植物無法進行正常的光合作用、也合成不了澱粉等可以為人的機體供能和提供營養的物質。
但是眼下的“地下午夜城”的這疑似是封印物的微縮太陽不僅僅能夠提供光照、且疑似還能夠淨化掉土壤中的邪異和汙染，再加上伊卡米婭所說的、如果不是因為羅傑擁有神性、僅僅是抬頭看那一眼就會導致其死亡的話，羅傑可以合理地推斷出這是一件序列2層次的天使封印物。
至於植物方面，羅傑憑藉著自己不算豐富的植物學知識，也能夠辨認出地面上有不少番薯類的食物、部分豆科和茄科植物，甚至還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上面結著一種紫紅色的小果子。
“……是。”
伊卡米婭點了點頭：
“事實上，這也是我們‘地下午夜城’的底蘊所在。”
她說完這句話就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繼續帶領著羅傑二人穿過了那陽光照耀下的廣闊田埂、順著盡頭的樓梯向上走去。
這時候，羅傑終於有機會看清這“地下午夜城”的內部結構，這是一個在山體內腔建造的、巨大的、環形的、如同筒子樓一般的結構，粗略看去共有約25層，每一層都有上百道門。
雖然不知道出於何種原因，這些門全部都處在緊閉的狀態，但是僅這些門的數量就可以看出“地下午夜城”的人口並不少。
除此以外，一條由地下水形成的小河從這“筒子樓”的內部穿過、灌溉著四周的田埂，同時似乎也承擔著為“地下午夜城”的居民提供飲水的職能。
這條河流的下游通往地底更深處，羅傑猜測其最下游的主要支流之一應該就是自己先前看到過的那暗渠。
從各種角度來看，“地下午夜城”簡直是“神棄之地”中的一個極端的異類，這裡不僅有可以帶來光與熱、清除汙染和邪異的日照、有綠色植物、還有穩定的水源供應，稱得上是得天獨厚。
至於肉類，羅傑暫時沒有看到這裡有馴養什麼牲畜，但是僅憑天空這一輪充滿淨化效力的太陽，“午夜城”的居民都可以將一些汙染程度不是很高的、透過狩獵得來的肉製品直接在這陽光下烤乾，之後可以泡湯食用、滿足基本的蛋白質供應。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些獨特的條件，“地下午夜城”才能夠與“午夜城”內的那些怪物對峙上千年而不滅。
考慮最為極端的情況，在糧食和肉類儲備充足的情況下，“地下午夜城”的人完全可以在超過兩個月的時間大門緊閉、在更極端的情況下他們甚至可以靠吃豆類來補充蛋白質續命。
“伊卡米婭閣下，請問我們要去哪裡？”
此時此刻，羅傑看向了前方伊卡米婭的背影、開口問道。
“第25層，那是最為靠近‘榮耀之眼’的位置，也是隻有擁有神性者才能靠近的地方。
“那裡是‘午夜城’如今的聖堂所在，也是我們討論重大事務的地方。”
伊卡米婭再次簡短解釋了一句。
“‘榮耀之眼’……就是那‘太陽’途徑的封印物吧？”
羅傑此刻也明白過來，先前伊卡米婭提過這個名字，還說‘榮耀之眼’可以揭示出“午夜城”內部的情況。
這應該是“無暗之域”在天使層面的表現，從地理位置上來看，“地下午夜城”應該位於“午夜城”的下方。
至於“混沌海”的支流被兩位天使之王封印在什麼位置，羅傑根據粗略的感應可以猜出在“地下午夜城”的更深處，但是具體的話還是要等之後調查過才能確定。
“話說回來，我有種感覺。”
此時此刻，雅麗克希斯忽然低聲開口：
“我在接觸到這太陽發出的光後沒多久，就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好了很多。
“不管是氣力、還是精神狀態都是如此。”
“可能有兩個原因。”
羅傑思考了一下，而後答道：
“一方面是因為‘太陽’途徑的權柄本身就具備淨化和提振精神的作用，另外可能也是因為你長期不曬太陽，身體合成不了某些特定的……呃，維生素、導致缺鈣。
“鈣是一種特殊的物質，它對於肌肉和骨骼都非常重要。
“對於一般人來說，僅僅是接觸到陽光一段時間並不會有太明顯的變化，但是對於擅長血肉方面權柄的‘秘祈人’途徑半神們來說，這種效果就顯得尤為突出。”
“原來如此。”
雅麗克希斯微微點頭，此刻的她心中頗有些羨慕，如果“新霧城”也擁有這麼一件封印物的話，也許就不用被迫長期食用那些受汙染的肉類、以此來苟延殘喘、勉強果腹了。
羅傑和雅麗克希斯跟著伊卡米婭一路拾級而上，過了大約十分鐘後，他們才終於是來到了第25層。
這裡距離“榮耀之眼”極為接近，羅傑能夠感受到那種駭人的熱浪撲面而來。
而雅麗克希斯的反應則更為劇烈，這位序列3的“三首聖堂”身上長時間覆蓋著如有實質的陰影，在面對極為剋制自己能力的“太陽”途徑天使級封印物的時候，也感受到了恐怖的壓力。
哪怕是這微縮太陽並沒有發揮出其全部的力量，它所能散發出的輻射與光熱也遠超半神以下非凡者所能承受的極限，像諸如“收屍人”、“秘祈人”、“不眠者”和“囚犯”、“罪犯”這些多少與邪異、靈體和汙穢能力沾邊的途徑的中序列非凡者，估計在25層都會被瞬間秒殺。
根據這一點，羅傑猜測在“地下午夜城”的這棟25層的集體建築中，低序列的非凡者和普通人很可能居住在10層及以下的空間，中序列非凡者按照自身所在的實力層級住在11層到20層之間。
至於20層以上到24層，則有很大機率居住著半神級別的非凡者、以及將糧食和肉類進行脫水的場所。
因為這些物資都非常需要一定的熱量進行乾燥、以此達到防潮和防腐的目的、避免產生有害的病菌、吃了以後生病甚至致死。
另一方面，他還對一件事感覺到奇怪，那就是伊卡米婭並非是半神，而只是序列5的“光之祭司”。
這樣的她為何能夠不怕“榮耀之眼”的照射，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但是此時羅傑並沒有開口打探這些細節，因為眼下雙方之間仍然存在資訊差和信任基礎，必須在雙方經過交流打破誤會之後才有進一步瞭解這些事情的可能。
很快、幾人來到了一面大約有2米高的對開大門前、伊卡米婭雙手將門推開，而後帶領著羅傑和雅麗克希斯進入了其中。
這是一間極為寬闊的弧形房間、羅傑和雅麗克希斯向著左邊看去，發現那裡有著一個環形的、一共八把椅子的大堂，而此時其中最上首的兩張椅子上已經坐著了兩名不同的人員。
為首的那人是一位極為老邁的男士，他長長的鬚髮皆白、穿著一身潔白無瑕的長袍、手中握著一柄尖端閃耀著金色光芒、中間似乎包含著一隻若有若無眼睛的黃銅色權杖、一雙極為睿智的藍色眼眸毫無波瀾地看向了羅傑與雅麗克希斯。
而另外一人則是一名四十多歲的短髮中年男士、看起來和格利爾·約索爾年齡差不多大，但是面板看起來比格利爾蒼白不少、也更加瘦弱，雙眼呈現出褐色、整個人身上透著一股萎靡的氣息。
若不是羅傑能夠察覺到他身上的神性氣息，他甚至可能第一時間會認為對方是個病秧子。
就在雙方互相打量間，羅傑的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羅傑轉過身去，發現那是姍姍來遲的格利爾·約索爾。
他看了一眼羅傑、對著伊卡米婭點了點頭、而後徑直上前、單膝跪在了權杖老者面前。
“聖安德里德閣下，我來遲了，請恕罪。”
這位“無暗者”低聲道。
“起身吧。”
那名為聖安德里德的男性點了點權杖：
“我已經透過‘榮耀之眼’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你做得很好，不必自責。”
“感謝您。”
格利爾·約索爾點了點頭、而後站起、坐在了旁邊空著的椅子上。
“二位，伊卡米婭，請坐吧。”
聖安德里德對著羅傑和雅麗克希斯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羅傑見到對方和顏悅色，便點了點頭，他和雅麗克希斯對著聖安德里德同時微微躬身、而後邁步上前，落座在了對方對面的位置。
伊卡米婭則是坐在了羅傑的左手邊、剛好位於那短髮褐瞳男子和他中間的位置。
“諸位，自我介紹一下，老朽的名字是蓋亞·安德里德，現任‘午夜城’的首席兼城主。”
“見過聖安德里德閣下。”
羅傑與雅麗克希斯同時開口道，為表尊敬，他們使用了格利爾剛才說過的敬稱。
在這個過程裡，雅麗克希斯自覺擔任起了翻譯的職責、及時為雙方轉述溝通的內容。
這個行為讓伊卡米婭和聖安德里德同時一愣，但是後者很快收起了自己表情的異常、繼續開口說道：
“這位是尼克·艾利奧特，主管目前‘午夜城’的各項內政事務，同時兼任探索小隊的首席。
“而這位你們應該已經見過了，格利爾·約索爾，是我的弟子，目前‘午夜城’衛戍部隊的首領。”
聖安德里德分別介紹了兩位男性，羅傑和雅麗克希斯則是對雙方依次問好。
比起格利爾的表現還算客氣，羅傑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尼克·艾利奧特似乎對自己有些敵意。
他不知道這種敵意是從何而來的，但是一時間也沒有多說。
“這位是伊卡米婭·維科，前任城主的女兒，也是目前‘午夜城’的長老團顧問。”
伊卡米婭聞言、對著羅傑和雅麗克希斯笑了笑，而後便不再言語。
“我也自我介紹一下吧。”
羅傑輕輕頷首：
“我的名字是羅傑·亞伯拉罕，是‘最初造物主’的眷者和使者。
“這位是雅麗克希斯閣下，她是‘霧城’曾經的大主教、現任‘新霧城’的首席。
“我們依據‘時天使’的指引、前來挽救被圍困千年的‘午夜城’居民，目前‘午夜城’的所有怪物已經被全殲、城市的內部已經恢復了正常。”
“我主的眷者？‘時天使’？”
聽了羅傑的話，在座的四人全部都露出了異樣的神色。
其中格利爾的表情是震驚，伊卡米婭是有些意外。
尼克咬緊了嘴唇、用懷疑的目光盯緊了羅傑，而聖安德里德則是眯起了眼睛、審慎地望了過來。
畢竟從“最初造物主”的信徒看來、祂的眷者這層身份含金量太高，在他們曾經接觸過的所有存在之中也只有那位“純白天使”敢於自稱為其眷者。
再加上“時天使”的名號太過響亮，這令人乍一聽便有幾分拉虎皮做大帳的感覺。
“騙子。”
片刻後，尼克搖了搖頭、低聲來了這麼一句。
“艾利奧特閣下，您何出此言？”
羅傑也沒生氣，他笑眯眯地望向了尼克·艾利奧特、開口問道。
“據我所知，偉大的‘時天使’最後一次出現已經是將近兩千年前。
“當初祂與‘命運天使’一同救贖了‘午夜城’失散的流民、給予了我們生存的機會。
“千年的時間內，這二位天使之王從未露面，可是為何又在如今指引所謂的神使前來幫助我們？
“更何況，如果你真是我主的眷者，為何不直接使用祂的權柄、反而捨近求遠？
“你別以為我們對你當初消滅‘午夜城’內的那些怪物的時候的全過程沒有掌握……那分明是某種邪惡的力量。
“我有理由懷疑，你和那些怪物是一夥的，想試圖透過唱雙簧的方式、來引起‘午夜城’的陷落！”
雖然艾利奧特最後面一句話確實有點胡攪蠻纏，但是前面的邏輯其實也沒錯。
因為如果羅傑真的是“最初造物主”的眷者，那麼哪怕實力沒有到達天使層次、也應該能夠使用祂的力量。
但是眼下羅傑的實力不僅沒有天使層級、最多隻是手握著某件天使層級的封印物，且根據“榮耀之眼”的觀察，羅傑當初消滅“午夜城”內的怪物的時候所用的那種力量、看起來有著某些邪惡的特徵。
無論是那用來鎖定“午夜城”內怪物的、源自於“墮落母神”的紅色霧氣、還是那“深淵”的投影，看起來都令人非常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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