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實下意識就想問一問。
畢竟都察院可是他的地盤。
若是被別人為所欲為,總有些莫名的蕉綠。
裴元已經跳過了這個話題,轉而道,“至於我的出價,等到金榜出來再告訴你。放心,絕對公道。”
裴元打算拿來交易的好處,就是“司鑰庫奏摺事件”。
戶部司鑰庫左少監絕對不可能一拍腦袋,就上奏摺請求皇帝重啟已經廢置兩年的大明寶鈔。
“司鑰庫奏摺”的橫空出世,必然也有其他利益方作為推手。
只不過,這些人大概只是因為一個想法,就開始行動,並沒有太深遠的考慮。
大明寶鈔在無法錨定自己的價值的情況下,面對白銀集團的進攻,在歷史上只翻起了小小的波浪,幾乎不堪一擊。
這可能也是大明寶鈔最後的一搏了。
裴元甚至懷疑,推動此事的幕後勢力很可能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根本就只是有棗沒棗打一竿子。
至少,他們根本沒有魄力像是裴元這樣砸下七萬兩的身家,去收購大明寶鈔。
裴元對此,倒也沒什麼好置評的。
因為就算真的砸了錢也沒用。
想要讓大明寶鈔起死回生,擊退帶著巨大溢價的白銀,除非拿出“一條鞭法”這樣的大殺器,否則單憑僥倖的試探,根本就沒用。
可惜的是,裴元剛剛開始介入文官政治,對朝中相關的派系還有些模糊。
加上裴元自己的小團體還沒正式登場,以如今實力地位,也未必有人理會。
既然沒能坐到牌桌邊上加入這場博弈,那裴元就打算自己組個野團衝一衝了。
而最好的合作物件,無疑是自己一直以來不離不棄的鐵血盟友朱宸濠了!
因為某人的原因,寧王在這一世可多花了不少冤枉錢,正好可以趁機狠狠的回血一波了。
至於為何等到公佈金榜之後再提出這樣的合作,則是因為,那時候寧藩就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收集大明寶鈔了。
而且隨著“司鑰庫奏摺事件”時間將近,或多或少流露出的訊息,也會促使大明寶鈔的價值提前開始上揚。
那時候裴元在各地收購來的大明寶鈔也該押解進京了,正好可以小翻幾倍,出貨給寧藩一些。
如此一來,既能順利提前把本錢套出來,還可以把更多的人裹挾上車,拉人和自己一起託市。
只要早期的炒作順利,拉進足夠多的跟風盤,面對白銀集團的衝擊,就有一定的對抗能力了。
而且裴元盤算了一下,白銀集團兇猛,但是寶鈔黨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啊。
至少北方這些無法透過海貿這個財富膨脹口徑獲得白銀的人,不會想看到自身的財富被溢價白銀收割走的。
只不過他們一直沒有找到獲勝方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朝廷最終放棄寶鈔,改徵白銀。
只要裴元能在前期頂住,再有聲有色的和白銀集團鬥上幾場,必然會引來更多勢力下場。
李士實也知道涉及十二人轉職大交易,不是在酒席上三言兩語間就能定下的。
便也道,“那就稍後再談吧。”
兩人回到席上。
裴元見局面冷清,弟弟們都在巴巴的看著,當即舉杯笑道,“來,我祝各位前程似錦。”
眾人這才轟然響應,都紛紛舉杯同賀。
等到酒宴結束,食不甘味的唐皋三人互相壯著膽子,還想再和裴千戶深談一番。
卻見裴千戶已經醉的不成樣子,最後甚至是被幾個錦衣衛從佛堂裡架出去的。
三人無奈,只得各懷心思的離去。
第二日,裴元從酒醉中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
外間守著的岑猛為裴元送來了醒酒湯,裴元順口問道,“對了,陳心堅呢?”
岑猛有些心塞,卻也只能答道,“昨天陳總旗替千戶招呼各位舉子,喝的不少,這會兒還在前面職房睡著呢。”
“哦。”裴元應了聲,大致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他的目光一掃,看到了旁邊桌案上的一張紙。
邊展開來看,邊詢問道,“這是什麼?”
岑猛看了一眼,答道,“乃是那個叫蔡昂的舉子一早送來的。屬下也看不太懂,就放在千戶桌上了。”
裴元瞧了一眼,上面用濃淡墨色勾勒著一幅畫。
畫上似乎就是昨晚飲宴場景,只是人物粗粗勾勒,場景大片留白。
顯眼處,還有極為優美的一行小楷。
“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
裴元“嘖”了一聲,已經明白這傢伙想要投效的意思了。
只能說,還是年輕人敢想敢幹啊。
動機嘛,也不難理解。
別的考生都已經在帶頭大哥的照顧下,踏上都察院的快車道了,甚至還和當朝大七卿之一的人物有說有笑,他們三個還在忐忑著未來呢。
常言道,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
與那虛無縹緲的翰林院期許相比,踏踏實實的有人罩,有人帶路子,還能走上人生快車道才更看得見抓的著啊。
看著那些充滿希望的山東舉子們,想著他們已經從模糊到具象化的官場之路,像蔡昂這樣還有著冒險精神的年輕人,當然也想要搏一搏。
至少在他眼中,能和當朝左都御史稱兄道弟的裴元,是有資格作為一個強大山頭的。
裴元拿著蔡昂的那畫看了好一會兒,遞給岑猛道,“讓人送去普賢院,給小夫人收起來。另外……”
裴元想了想說道,“給蔡昂送去二十兩銀子,告訴他,北京居也是大不易,以後每月都有。”
二十兩銀子不算多,但也絕對不少,對標的是陳心堅和岑猛這樣的親信。
更多的是其中的象徵意義。
蔡昂作為本科的探花郎,又如此年輕,還是值得裴元投資的。
哪怕從蔡昂身上挖掘不出什麼治國理政的才能,只要他能在修史的時候上點心幫忙盯著,保證他裴千戶在實錄上清清白白,那他就對裴元有再造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