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府,總督衙門。
“總督大人,海盜中充斥著窮兇極惡之人,不能全部赦免啊!”
廣東巡撫安慶豐慌亂的勸說道。
上頭一句話,下面跑斷腿。
赦免令是兩廣總督衙門發的,但具體的活兒,卻落在了廣東一眾官員身上。
幫忙幹活,不算什麼大事。
海盜從安南劫掠的戰利品,大都運送到廣東進行銷贓,大家也沒少從中拿好處。
可隨著赦免令的不斷簽發,以往被朝廷通緝的大魚,也出現在了赦免名單上。
不同於普通的海盜,這些傢伙可是搶過世家大族的,一些極端份子甚至殺過官。
如果把這些人也給赦免了,御史彈劾的奏章,估摸著一間屋子都堆不下。
事情一旦鬧大了,勢必需要有人負責。
安南戰爭還在持續,朝廷不會輕易動李牧這位總督,他這巡撫就是現成的背鍋俠。
“他們可有送上叛軍首級?”
李牧平靜的問道。
甘蔗沒有兩頭甜,赦免海盜,肯定存在弊端。
藉助了海盜的力量,打擊安南國,自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雖然海盜前身多是沿海漁民,可是在大海上劫掠多年後,許多人都變了質。
不過安慶豐擔心的,明顯不是有兇徒漏網。
對官老爺們來說,劫掠百姓是可以被原諒的,可一旦觸及世家大族的利益,那才是十惡不赦。
一方面是天然的階級站位,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自己的官帽子。
百姓的聲音皇帝在紫禁城中聽不到,可士紳們的不滿,卻能影響仕途。
“送上了。”
安慶豐有些勉強的回答道。
搶了世家大族,還能逍遙自在的海盜,無一不是悍勇之輩。
這些人不光拿到了免罪首級,甚至手中的首級數量,還有大量的盈餘,可以向朝廷換取官職。
“既然送上了,那就按照規矩辦。
東南沿海的海盜數量實在是太多了,水師的力量增加十倍,也很難把他們剿殺乾淨。
與其放任不管,不如收編一部分,打壓一部分。
既然他們能戴罪立功,那麼過去的事情,就可以既往不咎。
倘若未來有不法行為,再按律處置也不遲。
別忘了,這些海盜送來的叛軍首級,可是超過二十萬,並且還在持續增加中。”
李牧嚴肅的回答道。
做出了承諾,就要予以兌現。
為了自己的信譽,得罪一些沿海士紳,李牧毫無壓力。
不怕他們鬧騰,就怕他們沒有動靜。
擅自赦免海盜,看似非常嚴重。
實際上放在全域性來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頂著大虞第一名將的頭銜,麾下擁兵二十餘萬,舊部遍佈東南八省。
換誰坐在永寧帝的位置上,心裡都會犯嘀咕。
倘若再和地方大族一團和氣,那就是妥妥的心腹大患。
此時犯點兒非原則性錯誤,鬧出點兒亂子來,讓皇帝出來善後,反而有利於穩固君臣關係。
安慶豐擔心背鍋,純粹是被害妄想症。
就算沿海世家不報復,李牧都要自己安排御史彈劾。
帽子扣的越大,罪名按的越離譜越好。
至於得罪人,那純粹是想多了。
在官場上混,很多顯露在明面上的關係,那都是想讓大家看到的。
赦免海盜,不等於替他們無限兜底。
有人要解決私人恩怨,李牧也不會攔著。
安慶豐這麼幹,肯定會遭到報復。畢竟他是文官,報復起來沒有風險。
換成李牧這種實權大員,又是另一種局面。沒有把握一棍子打死,就要考慮被反噬的風險。
在徵收關稅的問題上,勳貴系確實得罪了一眾沿海大族。
可是在維護海洋貿易線穩定的時候,雙方又變成了盟友。
以往從事走私貿易,甭管在海外發生了什麼,都是自己想辦法處理。
最近這一年時間裡,因為貿易衝突,官府多次介入協調。
大虞朝的招牌,東南亞地區還是非常好用的,各方勢力都得給幾分面子。
尤其是安南戰爭爆發後,大虞爆錘了這位南亞小霸王,對各大勢力形成了威懾。
大虞商船出海,遭遇不公正的待遇次數明顯下降。
加上大量海盜轉移陣地進入安南國,商船遭遇劫掠的機率,也跟著大幅度下降。
看似繳納了關稅,大家損失不少,實際上賺回來的更多。
以至於這些沿海大族,一面反對勳貴系徵收關稅,一面又同勳貴系加強合作,維護海上貿易線的暢通。
縱橫交織的利益,讓雙方的關係,變得越發複雜。
沒有深入瞭解,外人很難捋清楚其中的利益糾葛。
“下官遵命!”
……
京師。
“晚生蘭林傑,拜見首輔大人!”
看著老者走了過來,蘭林傑急忙起身上前行禮。
內心深處,此刻他已經激動的不行。
內閣首輔,這可是文官巔峰。
換在以往的時候,他這種寒門出身的小舉人,連進門的資格都沒有。
“不必多禮!”
“你們家侯爺,把你派過來,所謂何事呀?”
萬俊輝開門見山的問道。
永寧朝的首輔雖然不好當,但手中的權勢,卻是半點沒減。
不說每天日理萬機,可想要閒下來,基本上不可能。
換成李牧親自上門,雙方還能寒暄幾句。
蘭林傑的身份地位太低,還不配他費心思結交。
“稟首輔,侯爺讓學生過來,主要是商議安南之事。
朝中局勢複雜,侯爺遠在萬里之外不便插手,想請首輔大人代為周旋。
事成之後,侯爺定有重謝。”
蘭林傑當即回答道。
如果可能的話,他也想和首輔拉一拉關係,怎奈雙方地位差距太大。
此時湊上去,除了惹人嫌,沒有任何意義。
跟著李牧混了這麼些年,他也漸漸看透了官場人脈關係的本質。
沒有對等的價值,冒然過去攀關係,那就是自取其辱。
“老夫不收禮,重謝就免了。”
“重建交趾布政司耗費太大,朝中反對聲音太大,事情非常麻煩。”
萬俊輝搖了搖頭說道。
政治的本質,就是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