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固原,一匹五花小母馬與一黃驃老馬駢行,馬背上孫承宗與孫傳庭相談甚歡。
孫承宗甚至覺得這個年輕人的軍略勝過了自己,不由得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世上新人趕舊人”。
“白谷大才!今上求賢若渴,本督不能讓你這樣的賢才流落民間,自當再向陛下舉薦才是。”孫承宗撫摸著白髯,滿臉欣賞地看著孫傳庭說道。
孫傳庭忽然有些心虛,他忍了好幾天,今天終於忍不住抱拳道:“實不相瞞,前些日子,陛下派人來索吾兩個女兒,所以,吾……”
孫承宗愕然:《皇明祖訓》記載:“外戚不得預政,公、侯、伯不得典兵。”
“陛下這是在幹啥啊,糟踐人才啊!”
不過也不是沒有例外,魏國公徐達長女嫁燕王朱棣,後為皇后。孫承宗只能拿出這件事來安慰他。
孫傳庭勉強笑了笑,但還是有些垂頭喪氣。在大明,外戚看似尊貴,實際上是受人鄙視的,他也是正兒八經考上的進士,做官並不需要藉助外戚的身份。
固原鎮所在的平涼府暫時還沒有出現叛亂。固原是明代三邊總督府之所在,三邊總督府節制延綏、寧夏、甘州和固原四大軍鎮,可以直接調動的兵力多達數萬。在遠征蒙元的時候,西路軍就是從這裡出發的,想要在這裡叛亂可不是很理智。
不過,延安府的情況就沒有那麼好了,如今的延安府已經徹底亂起來了。
延安府城被圍困數天,雖然勉強守住了城池,但是陝北大旱,各地缺糧,延安府城也不例外。城裡的吏民餓得眼睛發綠,城外的饑民拼了命想攻城,覺得府城裡面大概有吃的。外面的進不去,裡面的出不來,延安成了一座圍城。
陝西督糧參政洪承疇被陝西巡撫胡廷宴派來給延安送糧。他知道這是胡廷宴為了報復他當初的彈劾之舉,是想借流賊之手讓他去死,但他也還是來了。作為督糧參政,轉運糧食是他的本職工作,胡廷宴雖然包藏禍心,但是命令卻是符合律令的,他幾乎沒有拒絕的餘地。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把彈劾奏疏遞上去不久,天啟皇帝就死了。洪承疇覺得他這封奏疏恐怕是不會有人關注了,他也還是要受制於陝西巡撫胡廷宴,這讓他感到非常的絕望。
他也是有志青年,也想過報效國家、匡扶天下、成不世之大業,然而現實卻給了他一巴掌,他感覺自己這一劫怕是熬不過去了。
當然,他也沒有坐以待斃。轉運糧食,他手中也還有一批民壯,一批他從地方借調過來護送糧食的衛所兵。依照他此前鎮壓山東白蓮教的經驗,他覺得所謂叛軍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
風險與機遇並存,只要他能夠擊潰流民,那就是實打實的軍功,他也能憑功勞再往上走一走。
然而,洪承疇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離譜!陝西的這群流賊,並不是一般的烏合之眾,裡面軍士的比例奇高!
延安府城外十里,洪承疇運糧所部被兵圍三重。他命令手下士兵把運糧車圍成一個大圈作為臨時堡壘,而後指揮士兵據車而守,用長矛和弓弩抵擋叛賊的進攻。
然而,他的身邊只有三百武備廢弛的衛所兵和八百民壯而已,箭矢也並不充足。軟綿綿的箭矢射出去十發,也不能夠射中一發。洪承疇咆哮著讓手下等敵軍抵近了再射,然而卻沒想到叛賊也有弓弩,而且無論是射程還是準度都比他們強多了。“這是邊軍的精銳啊!”洪承疇感覺到脊背一陣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