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虎問道:“現在當如何是好?可與羌酋有約,何時在城內起事?”“羌酋說凌晨夜襲,從城內開啟城門,以牛角號為信,與我們裡應外合。”趙統說著忽然眉頭皺起。
“但我現在開始有些擔心,會不會夜長夢多。”
“夜長夢多?”馮虎一愣。
那麼多羌人,竟然連騙進城去這最不可思議的一關都過了,怎麼可能還會夜長夢多?
趙統憂心忡忡:“山舉兄,羌酋今日第一日進城,魏逆未必不會對他們嚴加提防。
“萬一城中魏逆已經把羌酋手下羌勇全部打散,混雜在魏寇當中。
“又萬一羌酋手底下的誰被魏逆招誘,將羌酋計劃透露出去?
“果真如此,魏逆只消在水中投毒,怕便能將羌酋羌勇毒死城中。”
雖然說楊條已經進了城,但是趙統反而有些心驚起來。
越到接近成功的時候,就越是不敢鬆懈,不能鬆懈。
關興卻是徑直搖頭:“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魏逆既然敢將羌酋放進城中,又讓那麼多羌勇戍守在城頭,便必然不再相疑。
“否則一旦千餘披甲羌勇城中作亂,那魏逆可敢說有五成把握守住街亭城門不失?“定是見天水方向再無援兵,又昨夜羌酋為了鐵鎧而襲我大漢身受重傷,便真以為混壹你與羌酋是郭淮請來的援軍了。
“至於混壹你說的懼羌勇被魏逆招誘,憂羌王在城中被害,我以為更是不必多想。
“楊羌酋既能想到在城外猝不及防打混壹你一鞭從容離去,又能想到自斫其臂施苦肉計。
“如此機變果敢之人,便是咱們漢軍都罕有其比,那些被羌酋表象迷惑,以為羌酋貪暴無智的魏逆,怕才是真的傻子。
“而昨夜羌勇與我們大軍佯戰之時可謂進退有序,根本沒有出現我們想象中的混亂。
“我以為這支羌勇必是羌酋可信的心腹,就算真有一二心懷鬼胎之人,應也有其他羌酋心腹在左右鉗制,使其不敢造次作亂。
“再說了,魏逆關中既敗,曹真斜谷既斬,我大漢兵威如此,街亭已是必下之勢。
“羌人也是人,又為何要在逆賊必敗之勢下附逆作亂?又如何能相信魏逆不會要了他們性命呢?”
趙統沉思再三,終於釋然:“安國所言極是,是我太過多慮了,那我們便等羌酋訊息罷!”
眾人沉默觀望片刻,傅僉回頭看了眼漢軍營寨,道:
“咱們營寨如此凌亂,也不知魏逆會不會看出咱們這支大軍是由民夫偽裝的,出來襲營。”
既然要裡應外合,營寨勢必不能立得太遠,但這軍隊又確實大多由民夫組成。
組織安營紮寨的軍士不夠,民夫們自然無法使營寨立得皆中規矩,皆應繩墨。
但大夥想的都是,若是魏逆果真敢出城夜襲,那正好收掉。
來此處的四千漢軍都是虎賁與傅僉、馮虎二人所部精銳,不過只是預備一夜兩夜,怎麼可能會亂?
入夜。
月圓。
夜半。
月落。
魏軍沒有出城跡象。
城內。
那位張郃之子乾脆一夜都呆在東面城樓之上,以防屯於城東的蜀寇趁夜攀城。
而李都尉則在城西,兩名軍司馬一在城南,一在城北。
各領二十名連續喝了幾日羊肝牛肝粥的精銳,輪換夜守。
圈養在街亭的牛羊不多,這些以風乾、醃製、炭烤之類手法制作的牛羊肝臟都是戰略物資,為了能長久維持夜守,都需要省著用的。
而看起來應該更加珍貴的牛肉羊肉,包括牛奶羊奶,事實上沒有治療夜盲的功效。
羌人今夜並不參與夜守。
實在是張雄與李都尉等人害怕這些向來貪暴粗疏的羌人疏於職守,到時候萬一在城頭睡著,蜀寇來了也不知道。
城外,鹿角壕溝後面設定了許多火把照明,以便夜裡觀測敵情。
城內,四衢要路與四門也都保持著燈火,以便隨時發現城內異常。
微弱的火光下,隱約能看到許多帳篷坐落在空地與屋舍巷道之中。
這也算是張雄等中原人難得一見的奇景了,羌人說他們住不慣木房,非要在城裡睡帳篷。
“嗚——”
突然,一聲長長的號角聲在西方驟然響起!
張雄等人聞聲頓時大驚,下意識想往西面跑卻又不能跑。
因為極有可能是蜀寇聲東擊西之策,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往城東蜀寨方向望去,看東面有無蜀寇來襲再等城西親隨來報。
城中很快響起魏軍夜鼓。
然而還不等魏軍城內火把點亮,卻見遠在一里外的城西大門附近,近百頂帳篷幾乎是瞬間火光大作,火勢迅速向旁邊木屋蔓延。
熊熊大火,滾滾濃煙,卻見西段城牆上下分不清誰是誰的甲士已經徹底廝殺成一片!牛角號聲不斷響起,似乎有種特殊的頻率,如同號令三軍的鼓點。
不過片刻須臾,城西大門便已徹底洞開!
又稍頃,不知到底多少的甲士從城外魚貫而入。
張郃之子見此情狀已是心如死灰搖搖欲墜,哪裡還不明白,竟是他終於斷定必是郭使君援軍而用人不疑的羌人作亂?
西段城牆,隨著城西李都尉的授首,被裡應外合又被火攻夜襲的街亭城守軍由於過分恐慌根本來不及穿甲持刃,幾乎望風而降。
只有少數人開啟南北城門逃出城外,卻又被城外漢騎羌騎追上擒殺。
清晨。
那李都尉的首級被羌王丟到被捆縛在地的張郃之子跟前。
漢軍開始換防。
俘虜押解下山。
三月十六。
一名天使突然出現在陳倉。
劉禪見到這魏興頓時愕然。
這傢伙竟然真的沒死?居然還從渭水下了隴山?!“陛下,魏使君與王平校尉在西縣前後合圍,大破魏寇萬餘!
“獲甲首三千,玄鎧五千領,進圍天水冀縣!”
啊?劉禪再次為之一愣。
不是,怎麼街亭還沒有訊息傳回,魏延與王平就斬了甲首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