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塬。
天矇矇亮。
一陣急促的腳步與鐵甲的窸窣讓睡夢中的劉禪瞬間警醒,驟然起身。
“陛下,董侍中來了!”趙廣熟悉的聲音自木門外傳來。
劉禪心裡一鬆,和衣起身推門而出,只見董允在遠處等候。
也不急著上前,劉禪先是目光朝北一望,有些疑惑:“安國那裡竟一夜無事嗎?朕以為夜裡或凌晨該有一戰呢。”
昨日他已囑咐過董允、鄧芝、宗預三人,假若關興、楊條千餘騎真弄出什麼大動靜,也不許派兵相援。
沒辦法,渭水小勝後,漢軍士氣空前而魏軍士氣萎靡完全肉眼可見。
魏軍不來相攻反繞路荒野,在絕大多數將士眼中顯然就是心生畏懼。
一時之間,漢軍將士可謂人人皆有戰心,甚至開始有小部分人說魏寇不過爾爾。
劉禪見此情狀開始有些憂慮,不得不要求董允等人,命他們再三告誡將士萬不可成為驕兵。
又將部分當眾出言小視魏軍的中基層軍官抓到天子行營,嚴厲訓斥一番後又賞了些吃食,命他們回營之後務必囑咐將士,不得掉以輕心。
如此一來,繼昨日認為匈奴未必知曉火牛陣之後,劉禪不得不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毌丘儉、令狐愚可能故意放縱關興實施所謂火牛陣,以此誘引駐紮在渭北的漢軍深入,設伏待之。
然而戰事卻沒有發生,劉禪心思重重向董允走去。
董允見狀也向劉禪迎來,二話不說便向劉禪遞來一塊破布,一邊遞一邊急促開口:“陛下,這是天使魏興給陛下送來的信!”
看著董允手上那塊明顯沾著血的破布,劉禪一怔:“魏興怎麼了?”
朕的神行太保不是死了吧?!
趕忙開啟血書。
董允並未選擇回答天子關於魏興的問話,只是聲色急切地道出血書內容:“陛下,信上說,安國判斷在西面虛張聲勢的魏寇多為民夫,只有小股戰卒。
“真正的魏寇主力,恐怕這兩日便會自渭水南岸奔襲五丈塬,還讓陛下務必小心浮橋被燒。”
劉禪手中血書字跡歪歪扭扭,多有錯字,勉強能看出意思。
讓他有些心悸的是,這血書顯然由兩個不同的人一起寫就。
“這信怎麼回事?魏興呢?”劉禪皺起眉頭。
這是斜水大敗時,他收拾軍心遇到的第一個底層卒子。
後面更是在危險與困難中連續且神速地完成數道艱難的使命。
劉禪覺得其人身上大概有幾分氣運在。
加上其人自述,先前在祁山斬首十二級,甚是英勇。
若積累戰功,將來未必不能成為他的一員福將。
此刻見到其人遞來血書,還是份由兩個文盲一併寫就的血書,劉禪不得不為之愕然。
董允見天子不憂心魏寇自渭南奔襲,卻是再問魏興,只得無奈作答:“陛下,魏興一個時辰前在北面荒野中,猝然撞見我大漢潛伏在暗處的斥候。
“兩人見對方都穿著魏寇甲衣,就都主動詢問對方口令。
“結果二人皆不能答,便以為對方是魏寇而自己已被發現,雙雙舉弩欲射。
“幸於二人所持皆是元戎弩,開口問話所操又是同鄉口音,最後認出原是一什戰友。”
“沒死?”劉禪心中一喜。
董允當即搖頭:
“沒死。
“他說天快亮了,若是親自出來送信就回不去了。
“於是讓伯苗親兵代為傳信,自己返身回了荒野。
“說是…說是要為陛下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