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軍終於清理出了一條血路。最後七八十名刀盾手頂在了陣線前排,頂住漢軍刺擊,魏軍的槍手很快跟上,依靠盾牌掩護刺向漢軍。
不斷有盾牌碎裂。
不斷有刀槍捲刃。
骨肉橫飛,肝腦塗地。
漢魏雙方開始圍繞著幾段已經開啟的缺口開始了陣地爭奪戰。
雖是甲士對甲士,漢軍卻仍有居高臨下與體力的優勢。
一名漢軍甲士連續捅殺了三名想要搶奪塬上平臺的魏軍後,再次踏步向前。
不顧朝他砍刺而來的幾桿刀槍,徑直朝第五名獵物猛地刺去,並聲嘶力竭大吼一聲。
然而就在他刺中敵人之時,手中的槍桿卻是突然斷裂,整個人一個沒站穩向前撲去。
幾名砍空了的魏軍頓時收住刀槍往地上刺戳。
其人在地上連連打滾,卻還是被刺中兩槍。
他的隊友頓時持槍衝上前去,把那幾名顧著往地上捅刺的魏軍士卒頂下了山。
兩名輔卒眼疾手快,迅速衝上前來,把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壯士拖回了陣裡。
這就是陣地戰控制戰場的好處之一了,失去抵抗能力的傷兵能夠及時回到陣中,免於傷亡。
而魏軍的傷兵顯然沒那麼幸運,漢軍時不時向前猛衝一波,把魏軍趕下山的同時,將地上受傷的魏軍將士補刀弄死。
到了此時,一千河東士卒已經死傷大半,只剩三百餘人。
雖有魏平督戰隊在後督戰,但遲遲不見可以撤退的命令發來,精神已經幾近崩潰。
真他娘一點生路也不給嗎?!
“曰他母的,打也是死,逃也是死,有這麼幹的嗎!”一名徹底崩潰的薛氏精英子弟聲嘶力竭破口大罵。
剛才他還在塬下督戰役夫徒隸去填壕,還知道不能趕盡殺絕,要給役夫徒隸們留一小條活路,這樣人家才能為了這點活路去給你填壕。
結果這司馬老賊比他們還絕!“跟我走!”他大吼一聲,扭頭奔向山下。
在他的帶領下,倖存的河東卒再顧不得許多,拼著被漢軍與督戰隊砍殺的風險,依靠著蛇皮走位衝出了陣線,往山下潰逃而去。
督戰隊殺得沒他們逃得快,只能放幾箭任他們逃去。
魏平的兩千甲士,能戰者也只剩下一千兩百多人了,死者三百多,傷退三百多。
一般情況下,如此大的傷亡,部隊已經要開始潰走了。
然而卻沒有。
漢軍陣後的將臺上,鄧芝看著仍不要命般衝上山,與漢軍將士廝殺在一起的魏軍士卒,眉頭不展。
顯然,這是他打這麼多場仗以來最艱難的一場。
若非陛下御駕親征,不吝財帛田地給將士發放賞賜撫卹,加上種種深得將士之心的舉動,使得將士大多願為陛下一戰,大多知道為何而戰,恐怕很難頂住魏軍此番攻勢。
不說別的,眼前魏軍光在體型上就顯然比漢軍將士要壯一圈,士氣高昂也幾乎不輸漢軍,結陣之後相互之間的配合,鄧芝也挑不出毛病。
這是一支平日裡吃好喝好,訓練精良的部隊。
突然,在漢軍排程不及之時,魏軍依靠小股精銳中的精銳清理出了一小段空地。
三十名甲士緊緊抱在一起,結成了小型的密集槍陣,進退如一,很快便在塬臺上站穩了腳跟,豎上了魏軍軍旗,以示先登。
兩軍已是緊緊黏在一起,根本沒有弓弩手發揮的餘地。
鄧芝見狀,趕忙調來一支五十人的預備隊補上前去。
在互相死傷二十多名甲士後,漢軍又將這一小股精銳趕下了山,陣地再次回到漢軍手中。
魏平在山溝的另一側居高臨下觀望,見到代表大魏的旗幟被砍倒,也不惱怒,只是繼續尋找突破口。
很快便發現有一小段陣線,漢魏雙方計程車卒都已經有些脫力,打得略顯糊弄。
“那裡就是突破口!”魏平將手一指。
他的親兵立時往山溝裡跑去。
不多時,百名身披盆領重鎧,坐在地上吃肉喝水,養精蓄銳的精銳甲士站起身來。
撿起地上的長柄大斧,往腰上挎上一張角弩,一步一步,重重地往預定地點殺去。
戰況激烈,視線又被前方爭奪陣地的魏軍士卒阻隔,幾乎無人注意到他們。
幾十名漢軍將士已經脫力,不少人的刀槍都已殺得捲了刃,換了好幾把了。
但因為沒有受傷,仍然堅持在陣線上。
與同樣疲憊的魏軍你一槍我一槍打得有來有回,卻少有殺傷。
不是不願殺敵,實在是打了近半個時辰,雙方有心也無力了,也都明白,戰場的關鍵不在他們這裡。
“一個個軟得跟娘們似的,你們對得起陛下嗎?!”唯一一名仍在奮力攻殺的漢軍甲士大罵起來。
奮盡全身最後氣力刺出一槍,放倒一名魏軍士卒,周圍魏軍士卒見狀頓時駭然,向後退了幾路。
其餘漢軍士卒見此情狀士氣驟然為之一振,趕忙踏步逼上前去。
然而就在此時,一名身著盆領重鎧的魏軍甲士突然出現,補上了剛剛出現的這道空缺。
長柄巨斧高高舉起,重重劈落,竟是直接把一名漢軍士卒半個腦袋斜斜削落!那隻剩半拉腦袋計程車卒頹軟倒下,白黃之物混雜著血花四濺開來,把那重甲斧士染得格外可怖。
莫說是漢軍士卒被嚇到了,就是魏軍士卒也被這血腥的一幕驚得打了個哆嗦。
剛剛大罵其他人是娘炮的漢軍甲士由於槍未來得及拔出逃過一劫,此刻猛地把槍一拔。
竟又趁那人未來得及收斧時向前捅了一槍,卻發現根本無法破甲,趕忙後撤。
不止他一個人撤。
本就打得疲憊的漢軍甲士,已被嚇得全部在往後撤。
如同人形高達般的重鎧甲士登上了漢軍陣地,迅速開闢出了一條安全通道。
鄧芝已經收到了訊息,迅速組織百名機動待敵的元戎弩士衝過去。
靠著元戎弩近距離狙殺了十幾人後,魏軍輕甲士卒衝上去接陣驅趕,擋住了漢軍弩士,給剩餘八十多重鎧甲士爭取到了結陣的時間。
在對面山上觀望的魏平,終於帶著幾十名親兵衝上了漢軍塬地。
這百名重鎧甲士是他們這支奇襲隊伍破陣的最大倚仗,直接統屬於驃騎將軍司馬懿。
如果他們都無法破陣,那麼今日這仗就沒什麼好打的了。
好在起到作用了。
這泥馬根本不是人能擋得住的!塬臺估計很快就能奪下。
一旦奪下,那麼今日之戰就沒有絲毫懸念了!
“鄧揚武,要繼續抗嗎?還是按計劃後撤?!”
校尉閻芝衝到鄧預面前問道。
士卒已然疲憊,魏軍有百名重鎧甲士在前衝陣,不付出慘痛的代價難以將他們消滅。
“打!”鄧芝厲色狠聲,奮力跺了一腳。
“他們上塬的人少,我軍優勢尚在,把我的親衛全部派上去!你的親衛也派上去,一定要頂住!多殺幾個重鎧甲士!”
“唯!”閻芝得令迅速撤走。
鄧芝環顧自己百名親衛,紅眼泣聲道:“有賴諸君了!”
“將軍蓄養我等,正為今日,願為將軍死命!”百人齊聲大吼,提槍扭頭,奔赴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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