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糧倉之賭

關中，八百里秦川，自古便是華夏天府之國。

但今年，自入夏以來，這片肥沃的土地，卻已連續三月，未見滴雨。

曾經奔湧不息的渭水，河床裸露出了大半。阡陌縱橫的田地，龜裂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無數曾經青翠的禾苗，如今都已枯黃倒伏，在烈日之下，散發著絕望的氣息。

一場數十年未遇的特大旱災，降臨了。

天災，往往伴隨著人禍。

咸陽城內，糧價，成了最牽動人心的詞彙。

短短半個月，市面上的粟米價格，便已翻了三倍。而且，還在以一種令人心驚膽戰的速度，每日攀升。

城中的百姓，開始恐慌。他們拿出所有的積蓄，湧向糧鋪，卻發現，大部分的糧鋪，早已無米可售。即便有，那價格，也已是天價。

官府的糧倉，雖然開倉放糧，但儲備有限，且手續繁瑣，對於龐大的京畿人口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咸陽的街頭巷尾蔓延。

而在這片恐慌的背後，一場由貪婪主導的盛宴，正在黑暗中，悄然上演。

藍田王氏、杜陵董氏……數個在關中根深蒂固、以農為本的老牌世家，敏銳地嗅到了這場天災背後，那足以讓人一夜暴富的血腥味。

他們表面上，與民同憂，捐出少量糧食，博取名聲。暗地裡，卻動用了家族所有的力量，關閉自家糧鋪，暗中吸納市面上所有流通的糧食，囤積居奇。

他們的目的，很簡單。

等糧價飆升到頂點，等官府和百姓都陷入絕望之時，他們再將手中的糧食，以數十倍的暴利，拋售出去。

他們要效仿昔日的商聖白圭，甚至那位曾經的仲父呂不韋，在這場國難之中，攫取驚天的財富。

他們更是將矛頭，對準了那個新興的龐然大物——“天下倉”。

他們知道，“天下倉”之前為了打壓他們，收購了大量的糧食。但那點儲備，對於整個關中的缺口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他們要做的，就是用這場天災，逼迫“天下倉”提前拋售所有儲備。

然後，在“天下倉”彈盡糧絕之後，他們，將成為關中糧食市場，唯一的王！

……

監天司，密室。

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白圭之的額頭上，佈滿了汗珠。他指著巨大的沙盤之上，那些代表著關中各地糧倉的、已經所剩無幾的藍色標記，聲音嘶啞。

“侯爺，情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重。”

“這場旱災，來得太突然，也太猛烈。我們‘天下倉’在關中的儲備，雖然不少，但若想憑一己之力，平抑整個京畿地區的糧價，最多……最多隻能支撐十天。”

“而王氏、董氏那些世家，此次是聯手而動。根據風部傳回的情報，他們暗中囤積的糧食，至少是我們儲備量的三倍以上！他們，是在等著我們出手，等著我們耗盡最後一粒米！”

一旁的廷尉陳平，亦是面色凝重：

“侯爺，下官已經派出廷尉府的官吏，四處查抄。但這些人，行事極為隱秘，大部分糧食，都藏於鄉下的秘密莊園之中。

沒有確鑿證據，我們……我們不敢貿然動手，否則必將激起整個關中世族的激烈反彈。”

這是一個死局。

敵暗我明。對方人多勢眾，根深蒂固。而嬴雲手中唯一的牌，就是那些數量有限的儲備糧。

一旦出手，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穩住局面。否則，一旦陷入持久戰，先被拖垮的，必定是他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個從始至終，都未發一言的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