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龍門一躍！

此時的孔安，早已沒了當初離開咸陽時的那股酸腐氣。

他在北境這半年來，遵照嬴雲的吩咐，走遍了每一個村落，每一座軍營。

他的鞋底磨穿了三雙，他的面板被風沙吹得像老樹皮一樣粗糙。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的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明亮與深邃。

那是看透了人間疾苦，領悟了世間真相後的眼神。

“殿下。”孔安的聲音沙啞而沉穩，“老朽這半年來，按監天侯之法，實地考察了北境民生。老朽……有罪啊。”

扶蘇一愣，放下竹簡：“孔先生何出此言？先生不辭辛勞，教化邊民，何罪之有？”

“老朽之罪，在於以前只知空談仁義，卻不知民生之艱難。”孔安從懷中取出一本厚厚的筆記，呈給扶蘇。

“殿下請看。這是老朽統計的九原郡三縣之資料。”

扶蘇翻開筆記，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各種資料：

“九原縣，去歲因推廣新式鐵犁與堆肥之法，畝產增收三成。百姓家中有餘糧，故而今歲入伍參軍者，較往年多出五百人。此乃‘倉廩實而知禮節’，而非空談教化之功。”

“雲中縣，因天下倉互市之利，牧民以羊毛換取鐵鍋鹽巴，生活富足。”

“今歲匈奴南下襲擾，牧民非但不逃，反而自發組織抵抗，保衛家園。此乃‘利益共同’之效，而非單純之忠君愛國。”

“還有軍中……”孔安指著最後幾頁

“將士們所求，非是虛名爵位，而是實實在在的軍餉能按時發放，是家中的田地有人耕種，是受傷後有醫者救治。”

“監天侯所推行的軍醫制度與撫卹新策，讓傷亡率下降了兩成，軍心之穩，遠勝以往任何時候。”

扶蘇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是震撼。

這些資料，冷冰冰的，沒有一句華麗的辭藻，沒有一句引經據典的聖人微言。

但它們卻像是一把把重錘，狠狠地敲碎了扶蘇心中那個由仁義道德構建起來的、虛幻的理想國。

“殿下。”孔安抬起頭，眼中含淚

“老朽讀了一輩子聖賢書，直到今日才明白。真正的仁政，不是掛在嘴邊的，而是長在地裡的，是穿在身上的，是拿在手裡的！”

“監天侯之法，雖名為霸道，實則……乃是大仁啊！”

扶蘇的手，微微顫抖。

他想起了臨行前，嬴雲給他的那封密信。

“兄長，這些儒生，若能答出考察錄上的問題，便與之論道。若答不出，便讓他們去數羊。”

原來，這就是弟弟的用意。

他不是在羞辱儒家，他是在用事實，去改造儒家！

他讓這些儒生去接地氣，去懂民生。當他們明白了這些道理，再回過頭來講仁義時，那才是真正的、能治國平天下的仁義！

扶蘇合上筆記，站起身，走到帳外。

看著遠處那座正在拔地而起、雄偉壯觀的鎮北之城，看著城下那些忙碌而充實、臉上帶著笑容的軍民。

他突然覺得，以前的自己，是多麼的幼稚和可笑。

他一直以為，自己在和嬴雲爭奪帝國的未來。他主張仁，嬴雲主張法。

但現在他明白了。他們殊途同歸。

嬴雲是在用雷霆手段，去為他的仁，鋪平道路，打下基礎。

沒有嬴雲的鐵血與實幹，他的仁，不過是空中樓閣，一觸即潰。

“來人！”扶蘇的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

“傳令下去！自即日起，九原郡所有學堂，除教授識字外，增設算術、農學、格物三科！由孔安等博士，親自編纂教材，負責教授！”

“我要讓這北境的每一個孩子，不僅懂得禮義廉恥，更要懂得……如何讓這片土地，長出更多的糧食，煉出更硬的鋼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