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九日,上午十點五十。
流浪狗咬人事件發生前約一小時。
雲端大道作為愛士威爾最繁榮的地段,售賣各種奢侈商品的店鋪只是兩段建築群的一層,再往上,那些林立的巴洛克式大樓是愛士威爾各大龍頭企業、銀行、機構的總部,判斷一家公司在愛士威爾是否有足夠的影響力,往往只用看它的地址是否在雲端大道便足夠了。
在甜品店的馬路對面,坐落著一棟有近百年曆史的大樓,它在二十年前被一家財力雄厚的銀行收購,有個很吉利的名字——愛士威爾西進銀行。
西進銀行頂層,屬於銀行大股東卡西莫多·懷特曼的辦公室內,正大門緊閉的進行著一場會談。
客人是一名打扮有些邋遢的西大陸人。
紅頭髮,淡棕色的面板,大且塌的鼻頭,身材中等,他在對所有人的介紹中都自稱“傑克”。
而坐在沙發對面的,是銀行家卡西莫多,以及冒險家博伊。
這倆人還有另一層身份——延根流亡政府的宰相,以及騎士長。
“傑克,你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證,會將珠寶店的麻煩解決掉但是現在,不但議會在發了瘋的調查我們,學院也介入了——”
雪茄夾在卡西莫多手裡,卻沒有抽,煙霧彷彿繚繞成實際的壓力籠罩在對方身上:“因為你的失誤,我們現在不得不對一個該死的黑鬼言聽計從.你難道不應該做些什麼嗎?”
傑克樂呵呵的笑了,露出後槽上鑲著的金牙。
“宰相老爺,咱們西大陸有老話——買牲口的錢不可能買到獸人.在事先你們可沒告訴過我,那幾個瘋子會惹那麼大麻煩。”
卡西莫多沉默不語。
“要知道,上一次的飛空艇搶劫案我可幫你們擺平了,到現在全城的人哪個還記得有一批奧術材料失竊了嗎?議會也得到了替死鬼,可以跟學院交差.”
站在宰相身後的博伊冷哼一聲,適時說道:“那這次的替死鬼呢?”
“嘿,親愛的騎士大人,生意可不是這麼做的”
傑克彎下腰,在桌上比劃起來。
“比如說這是我找的替死鬼。首先你們要明白一個概念,替死鬼可不是白死的,我得花錢買它的命,而買賣——”
“是公平的。”
傑克歪頭,似笑非笑的說:“我花的錢和你們闖下的禍不匹配,那人家自然背不了那麼大的黑鍋如果你們早點告訴我要去背那四十多條人命,一個替死鬼可是萬萬不夠的.”
卡西莫多抽了口煙,將雪茄在菸灰缸中碾滅。
“行了。”
他輕屑的看著傑克:“不就是要錢麼?嘰裡呱啦的.開個價吧,怎麼才肯擺平這件事?”
傑克雙手合十,誠懇的說道:
“您這話說的好像我是什麼掉進錢眼裡的人一樣。我傑克雖然是商人,但也講究情誼,看在同鄉的份上,我也很想幫延根政府解決這個麻煩啊——”
“那最好不過。”卡西莫多皮笑肉不笑。
如果不是該死的黑鬼艾克一再要求,他絕不會再找傑克。
僅靠卡夫議員不足以擺平這件事,亞歷山德家族早已不是奧術工業革命時代之前的山霸王了,現在連保住議員席位都成了奢望,自然不可能壓下那麼大的風波。
還需要一些其他的助力,例如眼前的深淵超凡者。
作為曾經的國家高層,卡西莫多是知曉超凡者存在的,甚至瞭解、接觸過深淵命途的辛秘。
在混亂的西大陸,深淵超凡者的活躍程度可遠比其他三片大陸高得多。
這些人不能用簡單的“邪教徒”或“瘋子”概括,他們有一套獨特的行事邏輯,哪怕因此被神教追殺,被全世界通緝,也在所不惜。
與深淵超凡者接觸之人往往沒有好下場,這個命途的晉升方式是純粹的損人利己,而傑克的命途他也並未隱瞞——
貪婪。
他嘴上說著“公平”,但和這樣的人做生意真的有公平可言麼?只見傑克伸出兩根手指。
“兩萬金鎊?”
卡西莫多皺起眉頭,心中忍不住埋怨惹出這一連串禍事的王子。
“比一開始翻倍麼算了,你能擺平就行,還是像上次一樣開時鐘塔銀行的不記名支票?”
傑克搖了搖頭。
“兩萬?在想什麼呢,可遠遠不止哦.”
卡西莫多深吸一口氣,一旁的博伊已經勃然大怒:“二十萬金鎊?!(西大陸雅言),老子把你的頭提去神教,看看能不能換來二十萬?”
延根流亡政府可沒那麼有錢。
延根的國庫早已被無休止的戰爭耗光,這群遺老遺少們在亡國前又不算什麼大人物,跑路時自然分不到什麼家產。
現在流亡政府的財政可是幾條喪家之犬東拼西湊後,又透過多年努力一點一滴經營出來的。他們之所以要捧著王子,除了法理的原因外,更因為沒了他這個利益共同體就得散。
二十萬金鎊可真要老命了,如果能輕描淡寫砸出二十萬,流亡政府早就起兵打回西大陸去了,還至於躲在城市下水道里,連買點寶石都要看奧術師的臉色?可是,傑克竟還在搖頭。
“.你什麼意思?”卡西莫多盯著他。
“我的意思是”傑克拘謹的說:“我要百分之二十西進銀行的股份.”
話還沒說完,卡西莫多的臉色就變得鐵青。
眼見博伊就要走上前來,傑克急忙說道:“這個價格已經很低了!”
“很低——?”卡西莫多氣極反笑,“低在哪了我請問?你知道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值多少錢麼?”
“學院已經插手調查了您不會覺得幾十萬金鎊能擺平學院吧?在火災發生前去滅掉一撮火苗,和火災發生後,滅掉一整棟樓的火.所需要的水可是天差地別啊。”
卡西莫多深吸一口氣,是這個理。
卡夫議員之所以搞不定,最主要的因素就是學院。
“.你還能買通學院?”
“我也沒那本事呀。”傑克微微一笑道:“不過嘛有人有那個本事,前提是你們付得起價格。”
“不能要其他的東西麼?”卡西莫多憤怒的盯著他。
“宰相”大人之所以這麼惱火是有原因的。
因為這點西進銀行的股份就是他的產業,是他奮鬥了小半輩子得來的。
他在愛士威爾也有兒有女,如果復國無望,這些便是家族未來的家產。
南大陸的生活可比西大陸好太多了,延根再怎麼強大,也只是在西大陸的範疇內,若放到承平千年的南方,那可是連最差的公國都比不過。
這些遺老們只是懷念在延根時那種萬人之上,踐踏法律和屁民尊嚴的滋味罷了。在愛士威爾他們必須偽裝起來,裝成良善的模樣,忍受著那些白皮豬們對西大陸人的鄙夷,束手束腳的活著,這落差哪怕過了大半輩子,依舊無法釋懷。
“就算付出了百分之二十股份,您也還能剩一點呢。”
卡西莫多咬牙。
他暗暗看了身旁的博伊一眼,沒想到博伊竟也在看他。
“我需要.在內閣中討論一下。”
卡西莫多後悔了,博伊之所以在這裡,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
但現在看來,這傢伙不在還好一些,他現在聽到了這一切,一定會和流亡政府的其他元老提起.艾克若知道這件事,必定落井下石,小王子被他嚇破了膽,完全不敢反對他.自己的銀行恐怕要保不住了。
但是倘若渡過這一劫,等教授的研究完成,武裝出槍械與人造迴路的精英軍隊,那麼復國便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在卡西莫多沉思時,傑克已經站了起來。
“宰相老爺,您慢慢思考,我就先告辭了。”
因為各大神教對深淵超凡者的趕盡殺絕,他向來不會在一個難以逃脫的地方待太久。
“.下次怎麼聯絡你?”
“老規矩。”
傑克從懷中抽出一張《勇者傳》的書籤。
“把書籤插在那本不孕不育的書上。”
從西進銀行大樓離開時,傑克謹慎的在門口張望起來,以防被人跟蹤。
旋即,他看到了一輛熟悉的馬車,連大雨都無法遮掩那家徽的金光。
他眉頭微微一皺,見馬車上下來了一名少女,粉色的長髮像雲彩一樣輕快的飄進了甜點店。
他立馬取出一枚銀幣,對守在門口的銀行保安說道:“嘿,先生,我耳朵不是很好下著雨呢,沒聽見永恆教堂報時的鐘聲,能不能告訴我現在幾點了?”
保安欣喜的接過銀幣,“十一點的鐘聲剛剛響起不久”
“感謝。”
保安愣在了原地,怎麼回事雨聲忽然變小了?街道也安靜了下來而傑克則安然的依靠在大門旁,藉助巨大的羅馬柱遮擋身形,隔著一條馬路的對話聲一字不落的傳入他耳中。
校長的傻兒子學院高手保護萬一奎恩因此對布蘭森家族起芥蒂怎麼辦.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極詫異的神色,直到馬車駛離後,才驚疑不定的從門後出來。
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傑克雙手換胸,思考許久了,最終還是決定留下來看看。
他裝作焦急的樣子,一頭衝入雨中。
“女士,女士——”
東威爾的市民並不全是闊綽的中產,也有很大一部分手頭拮据的月光族,他們從事著收入微薄的服務業或體力勞動,光是租金和生活成本便能燒掉他們辛辛苦苦掙來的月薪。
例如這名年輕女人,她的衣服看起來有些舊了,身上也沒戴首飾,她警惕的看著這個突然靠過來的西大陸人,沒想到他竟掏出一把金幣,四五枚的樣子,行色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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