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者有可比性嗎?
你問我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王?
一時間,蘇亞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就是說萬一,萬一啊,自己假如真的因為各種亂七八糟的意外坐上王位,成為不列顛的王,但跟這麼群人比起來,對政治、軍事這些一竅不通,僅僅對模仿他人動作稍微有點心得的自己不說成為一個明君,能不成為一個使王朝崩殂的昏君就已經算是大成功了吧!沉思了片刻,
蘇亞撓了撓頭,有些無辜地看向達戈尼特。
他沒辦法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但氣氛烘托到這裡,他也總不能向眼前的騎士來一句:“你好,我是廢物。”
他下意識想用花言巧語把這個問題搪塞過去,或者,說點冠冕堂皇的話,比如‘我特麼誓要成為最強的騎士王,然後帶領你們打敗這群不知所謂的偽王,一統世界口牙!’
這對擁有詐騙犯職介的蘇亞來說,並不困難。
他甚至能把謊言說得無比動聽,情緒飽滿到讓人虎目含淚,言辭激昂到讓人止不住大力鼓掌。
但是,
這個時候,蘇亞對上了達戈尼特看向他的目光。
那是一種已經墜到深淵底部,在無光的環境中茫然無知無措環視周遭,甚至連‘絕望’這種情緒的本身都消弭,只剩下漠然、麻木,已然理解了一切的眼神。
然後,在這個時候,這個環境下,這位小丑騎士,達戈尼特便是用了這樣一種好像看到了一束從天而降的光芒般的木然眼神,望著自己。
蘇亞從這眼神中識破到——
他不相信自己。
他也不認為自己能夠比肩他所描述的那些王者。
他甚至對自己願意去‘做’這件事都從未抱起過希望,
只是,
他就是用這種像是飛蛾索光,卻又明知前方不是太陽,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破電燈泡一樣的瞭然、木然、近乎已經成為一種慣以為常的眼神,望著自己。
好像,只要自己接下來說出他預料之中的謊言,
這位騎士就會像飛蛾撞電燈泡一樣,明知無謂卻一次次撞得頭破血流那樣,向自己這麼一個破電燈泡,大聲宣誓效忠。
面對這樣的眼神,蘇亞只覺得喉頭微微泛澀,即將脫口而出的謊言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他沒辦法將如蜜一般的謊言說給這樣一位騎士聽。
他沒有資格讓騎士用生命揹負起虛假的王。
他更沒有資格向騎士許諾這名騎士本就已經覺得無所謂的未來。
他想讓達戈尼特恢復昨日一般油滑、狡黠、一副已經被世界磨平了稜角的模樣,
那應該是在這個世界上能夠活的更長更久的模樣。
最後,沉默了良久的蘇亞只能避過那道木然瞭然的眼神,嘿嘿傻笑道:“抱歉,達戈尼特卿,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如果非要一個答案的話,”
“我只能回答你.”
他頓了頓,最後,默然道:“我不知道。”
並沒有得到預料之中的回答,
也並沒有得到如過去不死心時選擇效忠那一個個君主時所聽到的自大自誇一般的謊言。
甚至都沒有得到一個像樣的,明確的回應。
達戈尼特愣在原地。
在他背後,晨曦的光碟機散了一角黑暗,並努力地向上掙扎。
最後,不知為何,
明明受到敷衍,卻像是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答案一般的騎士,
他忍住眼角忽然泛起的溼潤,向蘇亞半跪在地,深深埋下頭,
微泛哽咽的話語在草原上升起,飄向遠方,
“我再次確認了,您是一位高潔的王!”
“吾王啊——”
“您最懦弱的騎士,達戈尼特。”
“向您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