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幽谷幻狐

議事大殿的玄鐵重門在身後緩緩關閉，門外，是昊天宗弟子們投來的或震驚、或嫉妒、或幸災樂禍的複雜目光。

唐辭對此視若無睹，只是伸了個懶腰，深深地吸了一口山巔清冷的空氣。

“自由……哪怕只有一年，也比沒有好。”他輕聲自語，嘴角掛著一抹輕鬆的笑意。

“阿辭！”

蒼老而擔憂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七長老唐山。他快步跟了上來，將一個包裹塞進唐辭懷裡

“這裡面有乾糧、清水，還有一把防身的短刀和宗門附近的地圖。你要去的落日森林外圍，十年和百年的魂獸居多，切記不可深入，萬事以保命為重！”

唐山還在絮絮叨叨地叮囑著，眼中滿是藏不住的疼愛與焦慮。千年魂環，那根本不是一個孩子能承受的，他覺得宗主和兄長們都瘋了。

唐辭沒有不耐煩，他安靜地聽著，然後開啟包裹，拿出水囊，把裡面的清水倒掉一半，再將自己腰間的解憂壺開啟，往裡兌了些酒液進去，頓時一股清冽的酒香瀰漫開來。

“七爺爺，放心吧。”他蓋好水囊，對唐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世上，能要我命的東西，還沒生出來呢。我走了，等我回來，給你帶最好喝的猴兒酒。”

說罷，他不再停留，小小的身影揹著包裹，一步步向著下山的路走去，那步伐輕快得不像是去執行九死一生的任務，倒更像是去郊遊踏青。

唐山望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只能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落日森林，位於昊天宗所在山脈的西側，是附近最大的一片魂獸聚居地。

按照常理，一個六歲的孩子，哪怕是先天滿魂力的魂師，獨自進入這種地方，也無異於羊入虎口。但唐辭的旅途，卻顯得異常悠閒。

他沒有像其他魂師那樣，小心翼翼地隱匿行蹤，觀察四周。

他只是順著地圖上標記的小徑，不緊不慢地走著。渴了，就喝一口兌了酒的清水；餓了，就從包裹裡拿出乾硬的肉餅，嚼得津津有味。

他時而抬頭看看林間漏下的斑駁陽光，時而彎腰撥弄一下路邊不知名的野花，甚至還饒有興致地追著一隻五彩的蝴蝶跑了半里地。

他的精神力，或者說，他的神識，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早已將方圓十里的一切都籠罩其中。

任何魂獸的動向，任何潛在的危險，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腦海裡。

那些隱藏在暗處，對他這個“幼小獵物”虎視眈眈的十年、百年魂獸，往往在他目光瞥過去的一瞬間，便會感受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慄，隨後夾著尾巴倉皇逃竄。

那是屬於仙君的威壓，哪怕只洩露出一絲一縷，也足以讓這些尚未開智的野獸魂飛魄散。

“無趣。”

唐辭在一塊溪邊的大石上坐下，脫了鞋襪，將雙腳浸入冰涼的溪水中，感受著那份愜意的清爽。“年份太低了，連讓我出劍的資格都沒有。”

他的目標很明確，千年魂環。

唐嘯和長老們以為這是對他的極限考驗，卻不知，這對唐辭而言，是唯一的選擇。

百年的魂環，其能量中所蘊含的意志衝擊，對他那經歷過天罰的仙魂來說，比撓癢癢還不如，根本無法在他體內留下任何烙印，自然也無法形成魂技。

唯有千年，甚至萬年魂獸那已經初具規模的靈魂力量，才能勉強在他的魂力體系中刻下一道痕跡。

至於吸收的風險……

凡人吸收魂環，最大的風險並非肉體能量衝擊，而是魂獸死後怨念對靈魂的激盪。一著不慎，便會心神失守，淪為白痴。

可唐辭的靈魂是什麼？

那是曾俯瞰過億萬生靈，執掌過天規法度的仙君之魂。區區千年魂獸的怨念衝擊，與他曾經承受的天帝神罰相比，渺小得宛如塵埃。

他唯一需要擔心的，只是這具六歲孩童的肉身，能否承受住千年魂環那狂暴的能量罷了。

“嗯？”

正當他享受著難得的安寧時，神識微動，一絲奇特的精神波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波動不強，卻極為詭秘，如同水中的漣漪，悄無聲息地擴散開來，扭曲著周圍的光線與感知。

“幻術？”唐辭嘴角微微上揚，泛起一絲興趣，“有點意思了。”

他不動聲色，依舊坐在溪邊，甚至還哼起了不成調的歌謠。

漸漸地，他眼前的景象開始發生了變化。清澈的溪流，變成了甘醇的美酒河；對岸的森林，化作了瓊樓玉宇的仙宮；天空中，甚至有仙女在翩翩起舞。

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那麼的誘人。

若是尋常魂師，哪怕是魂王、魂帝級別的強者，驟然陷入如此逼真的幻境，恐怕也會心神失守。

唐辭的眼中，卻只有一片清明。

“畫虎不成反類犬。”他淡淡地評價了一句，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幻境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