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飯之恩，劍下留人

不周山南麓，那片被血與火反覆洗禮的焦土之上。

冥幽緩緩抬起頭，那雙倒映著殺戮與吞噬的恐怖眸子，穿透了無盡的時空，穿透了三十三天的層層界壁，遙遙地，望向了那座懸浮於周天星辰之上，金碧輝煌，氣運昌隆的……

妖族天庭！

一股毫不掩飾的，彷彿要將那座無上神庭都一同吞噬的滔天戰意，自他身上，轟然升起！

他要殺上天去！

感受到這股決絕而又瘋魔的意志，一旁剛剛才穩住心神的大巫雷澤，心頭猛地一跳！

這個瘋子！

他……他想幹什麼？！

他才剛剛虐殺了一尊大羅金仙妖神，竟沒有絲毫休整的意思，轉頭就要去硬闖妖族的老巢？

那裡，可是有兩位準聖妖皇坐鎮！

那裡，更有那座號稱非四聖不可破的周天星斗大陣！

“道友，不可！”

雷澤那顆好戰的巫心，在這一刻被深深的震撼所取代，他顧不上自己萎靡的氣息，再次上前一步，甕聲甕氣地，焦急地勸阻道：

“天庭水深，遠非你我想象！那帝俊老兒與東皇太一，皆是手持先天至寶的準聖大能，更有周天星斗大陣鎮壓氣運，非一人可敵！”

“道友你今日已斬殺妖神，大仇得報，不如暫避鋒芒，隨我回部落休整，來日方長！”

他這番話，倒是出自真心。

一半，是出於對強者惺惺相惜的善意提醒。

另一半，則是真的怕這個瘋子頭腦一熱，就這麼衝上去白白送死。

如此一個能讓妖族吃大虧的強援，就這麼隕落，未免太過可惜。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

冥幽那股沖霄而起的戰意，竟緩緩地，平息。

他緩緩轉過身，那雙冰冷到極致的眸子，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審視著眼前這位體型龐大，氣息卻有些虛浮的巫族大巫，以及他身後那些聞訊趕來，一個個肌肉虯結，煞氣沖天的巫族戰士。

他的目光，平靜，深邃，不帶一絲殺意。

許久，他才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巫族的耳中。

“你，本該死。”

什麼？

雷澤一愣，他身後所有的巫族戰士，也都瞬間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煞氣升騰，怒目而視！

他們承認這個黑衣魔頭很強，但他們巫族，何曾怕過誰！

面對那沖天的煞氣，冥幽卻毫不在意，他只是繼續用那平淡的語氣說道：

“在本座復仇之時，任何出言阻攔者，皆是死敵。”

“你，也不例外。”

雷澤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了剛才那道快到極致，根本無法躲避的血色劍光，想起了自己被齊肩削去的半邊身軀，想起了那種離死亡只有一線之隔的冰冷與恐懼。

他毫不懷疑，若非自己最後關頭血脈爆發，強行挪移了半寸，自己現在，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原來，他剛才的那句“聒噪”，是真的觸動了對方的必殺之心！

可，為何他最後，又收手？沒有來補刀呢？

就在雷澤和所有巫族那充滿不解與警惕的目光注視下，冥幽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段被他封存在記憶最深處，卻又無比清晰的畫面。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日。

他還只是一個弱小的人族，與自己的族人，蜷縮在那個臨水的山谷之中，瑟瑟發抖。

山谷之外，是鋪天蓋地的獸潮，無數雙猩紅的、充滿了飢餓與貪婪的眼眸，在黑暗中閃爍。

部落裡的食物早已耗盡，最強壯的獵人，也在與兇獸的搏鬥中，被撕成了碎片。

絕望，如同冬日的寒風，籠罩著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