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人道分裂，魔徒誕生【3500】

山河社稷圖內，自成一方天地。

這裡沒有了外界那些貪婪的窺探，沒有了聖人那令人作嘔的算計，更沒有了那高高在上、無處不在、如附骨之疽般的天道枷鎖。

只有一片死寂的、被濃郁的魔氣與化不開的絕望所籠罩的渭水城邦。

風，停了。

時間，彷彿都在這一刻凝固。

場中只有那對峙的兩方。

一方是那黑衣黑髮、懸浮虛空，眼神比深淵更冷、周身環繞著歸墟魔意卻又陷入短暫沉思的絕世魔尊。

另一方是那道心崩潰、氣息萎靡，跪在地上如喪家之犬，眼中只剩下無盡悲哀與茫然的三位人祖。

以及他們身後那數百萬早已在殘酷的真相面前淪為行屍走肉的人族。

女媧聖人那充滿了母性悲哀與決絕的話語，猶在耳邊迴響。

“你們的命運……”

“由你們自己來決定！”

決定？

這兩個字聽起來是如此的美好，又是如此的諷刺。

決定什麼？

何其可笑！

燧人氏、有巢氏、緇衣氏三人相視一眼，皆從對方那空洞的眼眸中看到了最深的苦澀與自嘲。

他們還有得選嗎？

這裡的“選擇”，不過是兩個死局罷了。

一個是被動接受那個早已為他們譜寫好了的、從輝煌到囚禁、最終化為歷史塵埃、坐在火雲洞裡當雕像的冰冷劇本。哪怕在這裡躲一時，出去後依然是天道的傀儡。

另一個則是主動擁抱這位魔尊，讓他將自己連同族人的靈魂一同“解放”，拖入那永恆安寧卻也永恆虛無的歸墟。

一條是看得見盡頭的華麗絕路。

一條是看不見未來的黑暗深淵。

怎麼選？

選什麼？

無論選哪個，那個名為“人族當興”的夢，都碎了。

“我……”

燧人氏這位曾為人族帶來第一縷光明與希望、被億萬族人視為精神圖騰的始祖，緩緩地從地上站起身。

他的動作遲緩而不堪，彷彿一下子蒼老了無數歲月。

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再無之前的堅毅與不屈，只有一片令人心碎的死灰。

他抬頭看著半空中的冥幽，聲音沙啞得彷彿是兩塊即將風化的頑石在相互摩擦，難聽至極。

“我們……認輸。”

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彷彿抽乾了他全身的力氣。

“你，動手吧。”

他閉上了眼睛，兩行濁淚滑落臉龐。

“只求你在‘解放’他們時，能讓他們少一些痛苦。”

他放棄了。

徹底放棄了。

因為他看不到任何反抗的希望。在這個被操縱的世界裡，反抗本身或許也是劇本的一部分。

有巢氏與緇衣氏也緩緩起身，他們的眼中同樣是一片認命的死寂。

他們累了。

真的累了。

這種累不是肉體上的疲憊，而是靈魂上的枯竭。

與天鬥，與地鬥，與萬族鬥，他們從未怕過，哪怕流盡最後一滴血。

可當他們發現自己奮鬥一生的目標、守護一生的族人都只是一場取悅天道的笑話時。

他們心中那股不屈的、支撐著他們走過無盡黑暗的火焰。

徹底地熄滅了。

然而。

就在這三位人族的最高領袖、人道的精神支柱都已徹底放棄，準備敞開胸懷迎接那最終的“解放”的時刻。

一個嘶啞的、充滿了不甘與滔天恨意、彷彿野獸瀕死前最後咆哮的聲音，卻自那死寂的人群之中轟然炸響！

“我不服！！！”

“我不服！！！”

轟！

一道魁梧的、身上沾滿了妖血與塵土的身影，自那麻木的人群之中踉蹌著衝出！

他每一步落下，都在地面上踩出一個深深的血印。

他是這座城邦的守護者。

是一位剛剛才在城牆之上與三頭金仙大妖血戰三日三夜、最終將其盡數斬殺、自己也身受重創、幾乎油盡燈枯的人族金仙長老！

他沒有華麗的道號，只有一個字。

武！

一個最簡單也最純粹的名字。

代表著人族最原始的武道與那個不想輸的戰意！

此刻他那雙本該因力竭而黯淡的虎目，卻燃燒著足以焚燒九天的熊熊烈焰！

那火焰是憤怒！是質疑！更是對這不公命運的最歇斯底里的控訴！

他並沒有去看那天空之上的魔尊。

而是轉過身，用一種近乎吃人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三位早已心如死灰的人族始祖！

“三位人祖！”

他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每一個字都彷彿是從他的胸膛裡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吼出來的！

“就這麼……放棄嗎？！”

“就因為那魔頭的三言兩語？！”

“就因為那所謂的狗屁天道劇本？！”

“你們……就要將我們，將整個人族億萬萬兒郎的未來都拱手相讓？！”

“就要帶著我們像一群待宰的牲口一樣，走進那永恆的、冰冷的虛無嗎？！”

燧人氏看著他，那張死灰般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那是長輩對晚輩無知的無奈。

“武，你不懂。”

“那不是三言兩語。”

“那是……真相。”

“我們要面對的是天道，是大勢。我們……沒有勝算。”

“沒有勝算？”

武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笑得比哭還難看，笑得眼淚混著血水流了下來。

“哈哈哈！沒有勝算！”

“這真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他猛然伸出手，那隻斷了兩根手指的大手指向城牆之外，指向那片由他和他的戰友們用生命與鮮血守護下來的土地！

指向那堆積如山的、散發著惡臭的猙獰妖獸屍骸！

“當初妖族圍城，十尊大妖率百萬妖兵兵臨城下！我們這些剛學會用石頭砸人的凡人，有勝算嗎？！”

“沒有！”

“可我們勝了！那十尊大妖的腦袋現在還掛在城頭上！”

他又指向天空那不知何時已變得無比稀薄的先天靈氣。

“上古之時我人族生來便是仙軀，呼吸間便可引動靈氣淬體！如今天地靈氣衰退，被那些大能瓜分殆盡！我等後輩子孫需苦修百年，歷經磨難方能築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