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周大將軍,帶著兒子,一路送出了數十里地,等到送出三四十里,李皇帝才停下了龍輦,對著周良笑著說道:“三叔莫要送了,快回罷。”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再過一兩個月,鄧陽就能趕到金陵來,接你的差事。”
周良深深低頭,應了聲是,然後抬頭看了看皇帝,目光復雜。
李雲跟他認識太多年了,立刻就看出了周良目光裡的哀傷,皇帝陛下跳下龍輦,三兩步走到已經頭髮蒼白的周良面前,笑著說道:“三叔卸職之後,先修養幾年,等幾年三叔身體好了,我讓人接三叔去洛陽。”
“洛陽城裡,我也給你準備一座國公府。”
周良深深低頭行禮,嘆氣道:“臣這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陛下的機會。”
“有的,一定有的。”
李皇帝正色道:“大唐才剛剛開始,後面還有盛世,等著三叔看呢。”
周良沒有再接話,只是低頭道:“陛下,時辰不早了,莫要耽擱了趕路,您上輦車罷。”
李雲點了點頭,看向周良身後的周必,開口說道:“你在東南,多留一段時間罷,好生照顧三叔,等三叔這裡等事情處理好,你再回洛陽繳旨。”
周必欠身低頭:“臣遵命。”
皇帝陛下拍了拍周良的肩膀,嘆了口氣,扭頭上了龍輦。
輦車在儀仗的簇擁下,在官道上愈行愈遠。
周良父子,目送著儀仗消失在視野中,父子倆都許久沒有動彈,過了好一會兒,周良才回頭看了看周必,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口說道:“洛陽的兩個孫女兒,讓人接來,給爹看一看罷。”
周必連忙低頭應了一聲好。
周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悶哼了一聲:“你那媳婦,也太霸道了一些。”
“這些年了,也不許你納妾,總要給我們周家,留下個根苗不是?”
周必成婚好多年了,但是隻有兩個女兒,還沒有兒子。
他媳婦,是蘇大將軍的妹妹,在家裡,就有些懼內。
周必聞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低頭道:“爹,明年,明年再不成。”
“兒子一定納妾,一定納妾。”
周良緩緩點頭,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走罷,走罷。”
周必應了聲是,跟在老父親身後翻身上馬,父子二人騎馬,背對著夕陽,也慢慢消失在了官道盡頭。
…………
因為回了洛陽,還有要緊的事情,這一路上,除了在受災的汴州停留了幾天之外,其餘地方,便基本上沒有怎麼停留了。
即便如此,因為輦車的速度太慢,再加上禮儀複雜,從二月中旬,一直走到接近四月,皇帝陛下的一行,才終於進入到了京兆府境內。
進了京兆府之後當天,就有人前來相迎,領頭的是一個身材依舊有些瘦的中年人,一身紫袍,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
這中年人攔停了儀仗,見到他的人,包括楊喜在內,都低著頭,畢恭畢敬的行禮,口稱王爺。
等到這位王爺來到了輦車前之後,才對著輦車拱手行禮,笑著說道:“皇兄,我來迎你來了。”
皇帝陛下掀開簾子,看到了在外面對自己低頭行禮的晉王爺,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這一趟離京,已經有大半年時間了。
他們兄弟二人,從小到大,很少有分別這麼久的時候,上一次分別這麼久,還是當年晉王爺領兵去打嶺南的時候。
“來來來。”
皇帝陛下招手,笑著說道:“上車來,上車來。”
晉王爺正要上車,龍輦旁邊騎馬隨行的越王,已經翻身下馬,對著他低頭拱手行禮,笑著招呼了一聲:“晉王叔!”
李正見了越王爺,也不顧皇帝陛下了,上前拉著越王李錚的手,皺眉道:“聽說你上了戰場,跟契丹人搏命去了?”
李錚撓了撓頭,有些心虛。
“王叔,父皇已經責罰過我了,您就不要再…”
晉王爺瞪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開口道:“等回了洛陽,我再好好跟你說道說道。”
說完這句話,他扭頭上了皇帝的車駕,看著皇帝,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二哥,你這一去大半年,倒是瀟灑得很。”
皇帝陛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也都是笑容。
“我不出去久一些,洛陽城裡,哪裡能有現在這般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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