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岐野在宮裡遭人厭棄,明明已經到了出宮建府的年紀,但天子像是忘了還有這麼一個皇嗣,朝臣們自然也不會為了一個混雜夷族血統、出身卑賤的皇子請封,是以他在宮外根本沒有住處。
裴馳洲臨走前故意撂下那種話,想來宮裡這幾日他也是回不去了。
宋十鳶柔聲道:“母親,外頭天寒,給五殿下安置個住處吧。”
謝桐沒有立刻答應:“娘正要問你,小西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昨日為何會是五殿下將你送了回來?”
她那日也問過五皇子,奈何他像是吃了啞藥一般,將鳶兒交給她,便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謝桐一想到宋初意在皇后跟前請了旨給鳶兒和五皇子賜婚,心裡頭便有些發堵,連帶怪罪上了裴岐野。
宋十鳶循著記憶,輕聲解釋道:“成親那日,我入喜轎沒多久便意識不清了,再醒來就在小西山上一輛失控的馬車裡,差點跌入懸崖,是五皇子將我救了下來。”
宋十鳶的聲音很平靜,謝桐卻聽得心驚肉跳。
景朝是黃昏時嫁娶,深夜馬車在積雪的山道上失控疾馳,其中兇險不言而喻,可見背後之人分明是奔著要了鳶兒的命。
“那夜下了大雪,天色又黑得厲害,是五殿下揹著女兒趟著積雪一步步走下山的。”宋十鳶軟聲道,“母親,多虧了五殿下搭救,女兒才能撿回一條命來。”
見她撒嬌,謝桐神色不由得溫柔起來,但疑心並未打消:“只是五皇子好端端的為何會出現在小西山?他尚未出宮建府,輕易怎能出的宮來?”
宋十鳶想起那夜趴在男人溫熱寬闊的背上,嗅見的紙燭香火味道。
“他應是去拜祭已經亡故的麗妃。”
謝桐想起那位來自北洲的麗妃,死得悽慘不說,據說宮裡連棺槨都不曾置辦,屍首被小太監們一卷草蓆丟在了小西山的亂葬崗,心中不免有些唏噓。
她朝謝嬤嬤吩咐道:“去柴房叫他們把碧梧院的人給放了。”頓了頓,才又道,“順便收拾間客房讓五皇子住下。”
宋十鳶補充道:“勞煩嬤嬤尋些凍瘡膏給他。”
謝嬤嬤笑著應下。
謝桐看著如今柔善並不軟弱,聰慧又不驕橫的女兒,愈發憂心憤恨。
“那外室生的賤種著實可恨,五皇子不日就要被送往北洲為質,她竟讓皇后娘娘為你和五皇子賜婚,分明是要你跟去那蠻夷之地受苦,其心可誅!”
她攥著拳,深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怨怪自己的無能:“可恨他們以皇權壓人,娘…竟無計可施。”
皇帝用口諭逼她將宋初意認在名下做嫡女,皇后用賜婚懿旨逼她將親生女兒嫁給五皇子遠赴北洲蠻夷之地,實在是欺人太甚!
一隻細軟的手半包裹住謝桐微微發顫的拳頭,安撫著謝桐激盪憤懣的情緒。
宋十鳶眸光清亮,杏眼裡閃爍著寒意,用皇權來壓人,高高在上地玩弄操縱她的命運,可她宋十鳶偏生不讓他們事事如意。
“這世上善惡終有報,我能因禍得福,神志清醒過來,便是娘積善所得的善果,那些作惡之人也終會迎來他們的惡報。”
見謝蠻子還站在外頭,宋十鳶道:“女兒想讓蠻叔去做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