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十鳶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從他眉眼間窺見了一絲青澀的少年氣,她一時竟沒了話說。
印象中的裴岐野很少笑,那張臉從幼年到長大,都滿是陰鬱的戾氣。
從前他被人欺負,然後再來欺負她。
“是啊,難得五殿下不欺負威脅人,自然能心平氣和地說話。”宋十鳶語氣幽幽,但眼底也帶了一絲笑意。
裴岐野臉上的笑容滯了滯,從前要活命的本能,令他去搶、去奪,哪怕是兇惡地威脅欺凌一個傻子。
可除此之外,他還曾將那些無處宣洩的怨恨,釋放在宋十鳶的身上。
只因為深宮之中,人人都能欺凌他,連一個小太監都可以折磨他,而他無力反抗。
比他強者欺辱他,他就將那些無法反抗的怨憤,發洩在比他更弱小的痴傻之人身上。
他對待痴傻時的宋十鳶從未好過,那些狼狽醜陋扭曲的樣子,她全都見過。
裴岐野清楚,宋十鳶雖不是那個傻女了,但那些過往,她都記著。
但她又不是從前的宋十鳶,不會再傻傻地捱了欺負,還一次又一次地湊到他跟前了。
不會再害怕又畏懼地罵他壞狗。
也不會在他趴在地上苟延殘喘的時候,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觸碰他,紅著眼說“壞狗,別死。”
人總是很矛盾,他從前討厭極了宋十鳶的痴傻,討厭她懵懵懂懂總是湊過來,討厭她被人欺負根本不知道,討厭她明明自己是個傻子竟還妄自去可憐他。
可這個時候,他又無比懷念曾經那個痴傻的宋十鳶,至少她不會離他那樣遠,不會與他涇渭分明,不會疏離而又冷淡地喊他五殿下。
這個時候的裴岐野還不明白,他的懷念源自於他已經隱隱察覺到了他正在失去宋十鳶。
恢復神智的宋十鳶,與他再也不是同類。
“宋十鳶……”裴岐野聲音有些艱澀,他慎而重之地道,“我往後不會再欺負你了。”
“五殿下就要去北洲了,自然欺負不到了。”對著裴岐野,宋十鳶的情緒總是很容易上頭,倒顯得她有些咄咄逼人。
她也想不通為何會這般。
明明在面對宋懷壁、宋允和宋初意那種人時,她的情緒都能很平靜,理智地應對。
但一對上裴岐野,她總是很容易被情緒裹挾。
大抵是那些被欺壓的過往讓她耿耿於懷,難以放下。
裴岐野忽然從靴子裡拿出一把匕首,他不喜宋十鳶總是帶著刺地跟他說話。
宋十鳶看向他,杏眸裡多了一絲防備。
裴岐野將匕首遞向她:“宋十鳶,我讓你欺負回來。”
宋十鳶只覺荒唐,她沒去接匕首,看向裴岐野的眼神變為意外,意外於他這個舉動有種別樣的天真,像是在哄痴傻時的那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