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桐猜到他是要在離京之前做些準備,畢竟宮裡人多眼雜,不如宮外行事方便,便道:“無妨,府上客房常年空閒,五殿下可以多住一段時日。”
他這麼爽快地寫了放妻書,為鳶兒留下了一條退路,謝桐願意投桃報李,為他提供些方便。
裴岐野看了一眼窗邊軟塌上的纖柔身影,如浮光掠影一般極快地收回視線,起身告辭,朝外走去。
自他進屋後,她就未曾看過他一眼,似真是如那日所說一般,討厭極了他。
屋內,謝桐將放妻書拿給了宋十鳶。
紙上字跡狂狷歪斜,並不比她這個剛學認字的人好到哪裡去。
想到裴岐野一直生活在冷宮裡,連吃飽穿暖都成問題,更不要說習字了,皇帝根本不可能會讓他去文華殿跟眾皇子一道讀書,他這一筆字也不知是不是在朔北打仗時才有機緣學到的。
紙上寫道:蓋說夫妻之緣,恩深義重,論談共被之因,結誓幽遠。凡為夫婦之因,前世結緣,始配今生夫婦。若結緣不合,比是怨家,故來相對。然吾與汝乃天后賜婚,強扭之瓜,則無夫妻情愛,如狼犬一處。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遷本道。願妻娘子和離之後,重梳蟬鬢,美掃娥媚,巧呈窈窕之姿,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伏願娘子千秋萬歲。時景元三十二年三月初三。
宋十鳶看著這封情真意切的放妻書,不由得心生荒唐,好笑的同時又有些奇怪的感覺。
她與裴岐野還未曾成婚,倒是先有了放妻書。
宋十鳶捏著放妻書,側首看向窗牖外,裴岐野高大孤拔的身影已行至院門處。
她沒防備對方忽然回首看來,那雙狼一般銳利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她。
宋十鳶心中莫名一緊,心跳驀地加快,她不願先挪開視線,故作鎮定地看著對方。
片刻後,裴岐野朝她揚唇一笑,十鳶微微一怔,看著裴岐野轉身離開了碧梧院。
這人笑起來那雙茶色鳳眸倒是少了幾分兇性,英俊的臉上多了幾分少年氣的俊朗,叫人意識到他雖身量高大但也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
“裴岐野倒是個難得的實誠人,可惜了。”謝桐的聲音拉回了宋十鳶的注意力,她收回目光,只聽謝桐又叮囑道:“鳶兒,這封放妻書你好好收起來。”
宋十鳶將紙張摺疊起來,放在了隨身攜帶的香囊裡。
謝桐看著女兒稚嫩清靈的臉,十分不捨地道:“鳶兒,屆時西京回不了,娘送你去安南可好?我們謝家在安南還算有些根基,除卻安南,你去旁的地方娘都無法安心。”
宋十鳶看著謝桐眉眼中隱隱暗藏的擔憂,終是點了點頭。
“但是娘留在西京,我也放心不下。”後宅的爭鬥害人於無形,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況且周炳昌要是在朝中站穩了腳,周家母女跟著水漲船高,這宋府根本沒有謝桐的容身之處。
謝桐眼圈一紅,將宋十鳶摟在懷中,無奈地道:“可你兄長還在西京,娘不能拋下他一個人在這宋府裡。”
宋十鳶抿了抿唇,她無法再繼續說下去,勸謝桐和離跟她一起離開西京,雖然她不覺得宋允能指望得住,但他們都是謝桐的子女,謝桐在乎她這個女兒,但也同樣在乎宋允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