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四人被安置在董樹本住的屋子。也沒強哪去,不過是大通鋪一個人睡。
此時四人都坐在大通鋪上靠著牆,剛剛清理傷口的時候,幾人疼得夠嗆,雖用了些吃食,可面色依舊慘白。
董樹本將外面的事安置妥當後,帶著賈川進了屋,他努力爭取站在賈川身後,賈川也是這麼想的,倆人前後互換了兩次,便沒有退路了,董樹本只得站定後說了外面的安排,而後鼓起勇氣開口是否現在派人去滄州調兵。
朱瞻基拒絕的很堅決。
“滄州還不行,到霸州吧,到霸州再調兵。”
董樹本回頭看向賈川,想讓賈川說兩句,賈川只是聳了聳肩,偏此時有邏兵來報山林中出現若干可疑之人。
董樹本張著嘴,只知緊張的看著賈川。
賈川忙上前一步說:“先看看人多不多,想來他們不會找些沒用的來,咱們這兒……”
賈川沒說下去,巡檢司這些人閒了幾年了,就像剛才那樣的事,若是放在正常的巡檢司怕是早就解決完了,這幾年大家知道如何圍堵野豬兔子,卻不知如何與人對抗,若是來人多,巡檢司的人怕是要有不少人送命的,即便如此也未必能確保護住太子周全。
“還是將火燭全都熄滅吧,想來那些人找不到想找的人,也不敢輕易招惹咱們。”賈川建議道:“這山路我們倒是都熟,天亮前動身,等他們發覺,太子已經出了山了。”
董樹本覺得有理,但還是忍住沒有馬上下命令,先是看向朱瞻基。
朱瞻基猶豫了一下,若是今晚能將這些人一網打盡,或許今後兩日的路能好走一些,可萬一沒成功,反倒把自己滅了呢?在朱瞻基猶豫的時候,那位知識分子勸說道:“殿下,此地離京城還有幾日路程,若是能將禍患留在此地,後面的路能好走些……”
“若是留不下呢?我肩上有傷,你傷在腹部,大班不用傷,如此趕路已然是快油盡燈枯了,海壽傷了腿,夏志又……僅靠巡檢司這些人,哼,但凡有一人蹦到咱們面前,海壽手中的那把飛刀也不過是阻我晚幾息見到爺爺罷了。”
“細細檢視人數,他們在明,咱們在暗,他們對此地不熟,巡檢司的人卻熟悉的很,趁著夜色又有弓兵在,理應能做到。”
那知識分子目光堅定,雖靠在牆上氣息弱了些,氣勢卻是有的。
朱瞻基低頭沉思了片刻,抬頭看向躬身站在大通鋪外的賈川問道:“你覺得況鍾說的可對?”
賈川眨了眨眼,登時呆住了。
要說別的名字他或許未必知道,可況鍾曾是他的偶像啊,這位也是點背,雖與包公,海瑞並稱史上三大‘青天’,但在那一世的名氣可遠不及那二人。
賈川卻是知道況鐘的,因為讀過《警世通言》和《醒世恆言》,書中有些案子便是況鍾破的,況鍾任職蘇州知府九年,那時候的蘇州可沒人願意去,且前任知府留下一堆沒有審完的案子‘累年莫決,囚多死於淹禁’。
況鍾剛到任時,重申積案,僅用一年時間就‘勘問過輕重罪囚一千百二十餘名,吏不敢為奸,民無冤抑。’百姓都說他是包龍圖再生,可見明代的人也是知道包拯且甚為推崇。
賈川呆愣片刻仰頭琢磨了一下,他記得看過況鐘的簡介,他是宣德年間才赴任蘇州的,眼下宣德還沒宣呢,況鍾怎會跟朱瞻基在一起?朱瞻基見賈川仰著頭沉思,以為他在琢磨況鐘的建議,便沒有催問。
實則賈川是在努力回憶況鐘的生平,他記得況鐘沒有參加科舉,只是做了縣衙中的書吏,而後……對了,調任禮部郎中,這樣的升遷全賴朱元璋選官三途並用:科舉考試,舉薦賢才,書吏甄選。
賈川為自己的博學驕傲了兩秒鐘,再看向況鍾時,尊敬之意甚為明顯,他不敢直視況鍾,看了兩眼便垂下頭,心中有了計較,此時的況鍾四十出頭的樣貌,應已是禮部郎中。
況鍾見賈川看了看自己,忙問:“你有何不同意見?”
賈川趕緊擺手,躬身道:“沒有沒有,我覺著況……”
賈川看行朱瞻基,像是在問:我該如何稱呼?實則是想看看自己的推斷是否正確。
“況鍾乃禮部郎中。”朱瞻基坐在大通鋪靠裡的位置,靠著牆閉著眼說。
賈川深吸一口氣,忍不住笑了起來。
況鐘不解,問:“何事引你發笑?”
賈川趕緊擺手道:“沒有沒有,我只是覺著,況郎中所言極是,我這人才疏學淺的,難免思慮不周,有況郎中在,何愁太子不能安全抵京?”
朱瞻基睜開眼,這位巡檢司的司吏尚未拍過他的馬屁,竟是對況鍾這般恭維,他哼了一聲說:“若是有用,本王也不會到這般田地。”
況鍾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只發出一聲嘆息。
賈川是有眼色的,他趕緊說道:“之前如何我是不知,但剛剛況郎中說的極有道理,那些人眼下估計正漫山遍野的找接頭的人,一開始必定會遠離巡檢司找尋,而後應是會湊在一起商量一下,若是咱們能在他們分開查詢的時候,將他們一個一個的暗中解決掉,對殿下之後的路確實是好……”
“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朱瞻基斜著眼看想賈川。
“是,我剛才是考慮到巡檢司……實際作戰能力,忘了可以背後下手。”賈川呵呵笑了下來又說:“我們對這片山林肯定比那些人清楚,哪裡能藏身,哪裡有溝澗,哪裡適合背後動手……趁著夜色,最適合不過,待將這些人解決了,再快馬加鞭去滄州,或者近處的衛所調兵護送殿下……”
況鐘擺手說:“滄州不行,殿下剛才也說了,要到霸州方可調兵。”
賈川扭頭看了眼身後的董樹本,他算是盡力了,看樣子太子這一路上是被人揹叛過,不敢再輕易信誰,只有到了霸州才可,若是如此,董樹本可就要拎著腦袋護送到霸州方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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