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雲天面色有些難看的看向老鄭頭,老鄭頭忙說:“我這就這麼幾個破碗,你要不嫌棄,殮房中倒是還有……”高雲天厭棄的擺了擺手,扭頭低聲對賈川說:“既然明日我與你同往,來日此案昭示天下的時候,自然也應有我的名字在……”
“放心,跟過去的馬和驢我都會上報。”
順子一下沒忍住,撲哧了一聲。
“你!原本以為你是個得用的,沒想到竟是這般牙尖嘴利,莫以為你得太子賞識,便有大好仕途,這官場中的路數你怕是知之甚少,有一日腦袋搬家怕是都不知究竟為何?我好言相勸,你不領情便罷了……”
“你既是知道此案必定牽扯甚廣,且未必有好果子,還要留個名?我採訪一下,你是如何說出這等雙標的話來?”
“啥意思?”高雲天納悶的問完,好像咂摸過味兒來,直了直身子解釋道:“此案涉及謀殺儲君,太子必不能容,凡是出力的自然都是功勞一件,但帶頭的就不好說了。”
賈川歪著腦看向高雲天,呵呵了兩聲說:“你也不傻啊。”
高雲天得意的活動了一下雙肩,說:“都跟你說了,官場中這些事你一個小小巡檢司司吏,怎會知曉?莫看太子眼下信任你,待你查明之後,哼哼,鳥盡弓藏懂嗎?”
“只憑你這句話,我就能讓你走我前面。”賈川喝了一口水。
高雲天登時急了:“我可是為你好……”
“你既然深知官場上的規矩,便該知道管好嘴……糾正你一下,不用等查明之後,查的過程很可能就去見太奶了,比如明日,誰知道會不會有人等在黃蘆嶺?我還真不知道你若是因公殉職了,撫卹鈔銀能有幾何?”
高雲天騰的一下站起身,他像是沒想到這一層,只見他在原地轉了一圈,急急的便走了。
賈川轉頭朝他喊:“明日莫要遲到!”
董樹本早就聽得面色都變了,眼見高雲天出了院門,忙問:“他說的……聽著有些道理,你若是查下去……”
“有不查下去的法子嗎?”賈川仰脖幹了碗中水。
老鄭頭晃悠著腦袋說:“你本該藏著些。”
賈川沒有說話,那兩日兩夜的時間,是他兩世都未曾經歷過的驚險,莫說他沒有時間仔細想清楚,便是能想明白,自己的命不要了?他救的從來不是朱瞻基,是自己。
“明日真會有人埋伏在黃蘆嶺嗎?”順子著急的問。
賈川笑了笑說:“我嚇唬那個愣頭青的,他們既然留下殮房裡那位,便是有意引我去錯誤的方向,暫時怎會捨得殺我?”
“他們知道你是誰?知道……來日你將負責查明此案?”董樹本瞪大眼睛問。
賈川抿了抿嘴,挪了挪屁股,又輕咳了一聲說:
“我是說他們對待去巡檢司查證的人,不會下殺手。但是吧,內個……霸州城外,我可是被隆重的介紹來著,想來那人很快便會有所耳聞,我一個小司吏自然不會被他們放在眼中,且眼下京城必定忙亂,先皇喪禮,新皇登基總能吸引他們不少目光,所以暫時咱們是安全的。”
“咱們?”董樹本聲調都變了:“你還要帶著我?”
賈川探究的看了看董樹本,說:“一個傻子都明白的道理,你竟沒想明白?”
董樹本愣了一下,老鄭頭放下酒碗,很嚴肅的說:“兩京十三省,能查此案的官員不知有多少,太子卻想選你來查……我一開始是不信的,我一個仵作,沒見過什麼世面,莫說這等要案大案,便是一些命案,上面的州府,提刑按察使司都會命人嚴格核對……官大一級壓死人啊,來日即便你能有驚無險的查證此案,那些與你一起的官員又怎會聽從與你?官場有官場的規矩,太子即便想抬舉你,也不可能讓你一步登天做個三四品的大官,你又不可能事事當面向太子回稟,唉,你後面的路不好走啊。”
順子聽得連連點頭說:“咱頭頂上的天,也就是能望一望,真說有事了,哪裡能夠得到?”
賈川卻問:“漢王惦記皇位的事,百姓間是不是也有耳聞?”
老鄭頭哼了一聲說:
“說句掉腦袋的話,誰做皇上跟田裡種地的有何干系?肚子還沒吃飽呢,誰有工夫關心這些?這些年,衙門裡倒是有人私下裡議論過,不過是酒後亂語,我總覺著漢王就沒消停過,但如今算是擺在明面上了,可在未查出實證之前,漢王還是漢王,你當真是要小心才是。”
“他想弄死我如同碾死一隻螞蟻,不是我小心便可的事,想要保命還是要有靠山,不過,順子說的對,天……太高了,夠不到。”
“你越說我越糊塗,我怎就聽著怎麼做都得不了好呢?”董樹本焦急的問。
順子則說:“我倒是覺得賈川你想多了,殿下當日或許只是那麼一說,當時是個什麼情景?換做是誰都會亂,等殿下回到京城,能用的人多了,怎還想得起來你?即便想起來了,升任個縣衙內的主薄,縣丞已是極好的事了。”
董樹本連連點頭,說:“我覺得也是這個理兒,怎可能讓你一個司吏查這麼大的案子,即便是升任縣丞也輪不到你,殿下那麼一說,你便那麼一聽,不是我說你,高捕頭在縣衙多年,又與縣尊熟絡,來日你或許能升任個典吏,再好不過主薄,與他打交道的時間多了,這縣衙中的差事,大多都是他們在做,你初來乍到的,莫要得罪深了才是。”
老鄭頭笑了笑,沒說話。
順子問:“那明日還去黃蘆嶺嗎?”
“去!”賈川挺直了腰背,雙眉一挑答道。
“合著我們剛才都白說了?”董樹本有些急了。
……
倒不是賈川聽不進去勸,而是他心裡清楚若是不參與,結果會如何。
他這般執著也是兩害相遇取其輕。
他記得朱瞻基的性子好像確實有點小任性,要不然也不能留下個蛐蛐皇帝的雅號,這種性子的人,做出什麼決定來都不過分,他會繼續參與的可能肯定是有的。
這是將命運握在自己手裡的機會,董樹本和順子能看到的以後,是他們三個有命活下去的以後。
沒命了呢?
今天是北小年,明天是南小年。祝大家小年暖暖,如意年年,平安歲歲,幸福滿滿!二月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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