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土地廟那晚開始捋。
那晚第一撥殺過來的人,明說自己是漢王府的家僕,但是他們好像有個全部公認,卻又不能說出口的潛規則——誰都不肯動手殺了朱瞻基。
哪怕有那麼好的機會,一人進了廟寧可自殘裝死也未曾揮刀,廟外的人寧可做圍觀群眾也不向土地廟靠近一步,這更能說明這些人深知皇家裡的那些事,所以他們中領頭的人提前找了黑道上或者說江湖上,願意拿人錢財替人送命,身上有些把式的人。
他們是如何傳遞訊息的,賈川不知道,只能推斷漢王朱高煦的人手在執行追殺任務的時候,不太夠用,所以允許手下在滿足一些條件的情況下請了外援。
於是,第二撥人來了,因為來的稍微晚了些,被巡檢司出動所有人截殺在山林間,以賈川對同事們的瞭解,那幾個死在各處的十人,他的同事沒工夫理會,掉進山澗的還算是有個遮風,陰暗潮溼的天然墓穴,那些死在林間的,只會這麼暴曬在各處。
賈川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跟朱高煦同病相憐,都是人手不夠,要不然,那一晚他一定會細細檢視屍體,或許會得到些線索,但他沒有時間,等他趕回來那晚,更是沒有時間,同時也沒有腦子。
第三撥人,就是殺了所有同事的那九人或者也是十人,他們穿著與漢王府的人大差不差,莫不是也是哪個王府的?賈川不知道朱高熾有多少兄弟姐妹,除了朱高煦是不是還有王爺?也不知道朱瞻基的兄弟們有沒有被封王的。
這第三撥人若是另外一位王爺的人,那他必定與朱高煦關係不錯,不錯到能夠知道朱高煦的計劃,也只有這樣,他才生出了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的心思。
可惜第三撥人成竹在胸卻在離開時被第四撥人殺了,只看那九人的傷口,屬於是力不能敵,被暴力斬殺了。
那麼,巡檢司的內奸跟誰是一夥兒的呢?屍體可是他和順子挨個下葬的,一個不差啊,即便面目全非,可人數對上了,那就是說雨夜第三撥人中,有人戰死了。
想到這裡,賈川不由得深吸一口氣,若是同事們有一人知道反擊,且有成效,其他人當時有沒有血性,只要看到了,腎上腺多少也會激增一下下,以多戰少……
賈川下意識的挺直了腰身,雙眼放光。
按照當晚看到的屍體擺放……擺放!賈川緊緊皺眉,那一晚看到巡檢司房舍門口那麼多呈巨人觀的屍體,每一具都是面朝上,當時他來不及多想,只當是兇犯想要檢查是否沒氣兒了,可現在他仔細琢磨了一下,即便是面朝下,兇犯拎起腦袋試探鼻息遠比給死人翻身來的容易些,那他們為何要挨個翻身?
因為有很多人是昏迷中拖出來的!
賈川推斷到這裡只覺得後脖頸冒涼氣,連呼吸都帶著顫音。
那個內奸當晚在飯菜裡下了蒙汗藥,巡檢司中大部分人都中招了,九名黑衣人趁著夜色和大雨到了房舍門口,內奸配合他們將沒有中招的人召喚出來,有人反應快,意識到不對,他們搏殺了……不然,小蘿蔔只要跑出去,還是朝外人不熟的山林跑,黑衣人如何都是追不上的,
且大雨中距離稍遠一些想要射箭命中,難度很大吧?那就是小蘿蔔也中招了,但他沒有昏睡,他踉踉蹌蹌的跑出房舍,那時候能搏殺的人已是不多,所以黑衣人玩了一出貓捉老鼠,看著小蘿蔔在大雨中摔到爬起,最終一箭射殺!
賈川緊緊握著雙拳。
還有距離小蘿蔔不遠的兩名同事,也是同樣的遭遇,只是那兩人先死,小蘿蔔後亡,他們所中的箭被拔走,不是因為箭上有什麼可識別的標識,而是因為……那本就是巡檢司的箭!“老董!你即刻帶著順子去檢視兵庫房,檢視……弓箭擺放是否正常。”
賈川喊完才扭頭,正看到董樹本和順子正合力抱著憤怒的高雲天,不讓他靠近賈川。
此時三人的表情都停留在賈川開口之前的模樣,怔怔的看著賈川。
“不用理會他!”賈川面無表情的說。
董樹本鬆開手問:“怎的突然想起查弓箭了?”
“你們先查。”
董樹本看了眼順子,二人朝房舍方向走去。
高雲天被晾在那,莫名的少了些惱怒,他輕咳了一聲,嚴肅的說:“你不去幫老鄭頭,坐在那裡偷懶……”
“我眼下沒工夫搭理你,等回縣衙,咱倆找個地方單挑,你現在離我遠點。”賈川的表情很是不耐。
高雲天剛要硬剛兩句,老鄭頭喊道:“找到了!”
……
老鄭頭坐在賈川身旁做了好幾個深呼吸,腰牌被浸泡在屍液中幾日,臭不可聞。
老鄭頭拿過來的時候,上面還有蛆蟲。
高雲天自然躲得遠遠的,看著老鄭頭朝腰牌上先是倒了烈酒,而後找出一塊帕子認真的擦拭,邊擦拭邊說著什麼,高雲天聽不清。
老鄭頭在向賈川介紹腰牌是否是漢王府的,賈川在聽到老鄭頭肯定的答案後,便又開始走神,只能斷斷續續的聽到老鄭頭說:“……宮裡的牙牌由司禮監造……錦衣衛的腰牌……象牙……王府的質地也不差……”
賈川邊聽著,邊不自覺的看向房舍的方向,這九人能被第四撥人全部斬殺,可見並非有多強,若無內應,他們九人怎可將四十幾人殺害?沒有內應,他們如何知道地窖在何處?可第四撥人為何沒有殺了這個內應?只有內應知道這個坑在何處,至少拋屍的時候內應還沒有死!賈川正想著,房舍方向傳來幾聲驚叫,賈川抬頭望去,只見董樹本一邊跑一邊摔一邊喊:“全沒了!全沒了!”
賈川雙肩一垮,他猜對了。
是誰?是誰害了所有兄弟?不僅害他們,還讓他們死的這般難堪?
這九人不僅有夜色相護,還有大雨遮掩,更有內應幫手,他得手後甚至沒有及時離開,悠閒的按照計劃消磨時間,那一日半,內應之人是如何面對房舍外曾日夜相對的屍體?而等他們想要離去的時候,被人堵在山林中,內應之人又是如何保命的?賈川清楚的知道巡檢司這些人,每日除了操練的時候到庫房領兵刃,巡邏,值崗的時候需佩戴兵刃外,其他時候這些東西都躺在庫房中,有人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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