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伯李安知道幾個兒子無用,著實為他們操了不少心,就是怕兒子耽誤事,他才一再囑咐兒子這一趟只談婚事,莫說其他,便也沒有介紹還有賈川這麼個攪屎棍存在。不過話又說回來,安平伯李安對賈川也沒有什麼瞭解,就算是想說也無從下嘴,他現下想獲得訊息著實有點難,但皇上下令再次重查玉器鋪命案,他是知道的。
其實李安只是想用婚事試探一下,高家若是應下了,自然無需多慮,若是不應,他真要好好想想這一關是否過得去。
自從去年有人彈劾他之後,李安自覺已經收斂很多了,可還是有人不肯放過他,這幾日連平日有走動的官員,都囑咐他閉門誰都不要見。
昨晚好不容易收到高家訊息後,李安難以入眠,高家兄妹回京他只當不知,但高雲天進了錦衣衛,這事是好事還是壞事?
有那麼一刻。李安覺著自己在北京城竟是無人可依,還是南京好啊!今年做的這件事,好像是有點沒看黃曆,竟是拖到現在還未完結,若是還在南京,早便翻篇了,可當初太宗皇帝讓他來,他敢說不?高雲天倒還好說,這孩子他見過,屬憨直之人,好糊弄,可這個賈川又是從哪冒出來的呢?
正因為不瞭解,李安走了一步錯棋,他無論如何不會想到,在他眼中無用的兒子,在別人手中卻可以很有用。
……
李明眼下也是發動了全身所有心眼子想要套一套套高雲天的話,至少要弄明白皇上到底哪方面看安平伯府不順眼?高雲天不願意答,可有願意回答的。
賈川十分積極的撥弄著李明緊張的神經:“……他不願答李叔莫怪,鎮撫司也是有規矩的,命案的事遲遲沒有定論,錦衣衛出手也正常。”
“不是說同行嫉妒起了殺心嗎?兇犯都已歸案,怎還就沒完沒了了?”
“還不因為安平伯府派去玉器鋪的那個人。”
賈川此言一出,別說李明,高雲天也愣住了,他瞪大眼睛看著賈川,想問:這麼直接嗎?這一幕看在李明眼中,被當做高雲天在惱賈川多嘴,他忙說:“即便親事不成,你父親與安平伯府也算是有些交情,你怎可視而不見?他願意說你莫攔著!”說罷,李明又看向賈川問:“你剛說是安平伯府派去玉器鋪的人惹了麻煩?”
賈川假意偷看了一眼高雲天,而後略顯不安的說:“李叔只當沒聽到。”
“哎呀,這全是誤會,肖劍是安平伯府的護院,去玉器鋪也是為了催催貨,他能跟這案子有何關聯?”
高雲天一副吃驚的表情看向李明,他沒想到一個敢問,一個竟是真敢答。
賈川忙拽了拽高雲天,假意責怪道:
“你這驢脾氣,莫要又氣急,錦衣衛有所懷疑也需給安平伯府自辨的機會才是,李叔這不是說了,只是個護院,去玉器鋪……可是,李叔啊,你莫怪我多嘴問,護院去催貨,是不是不太說得通?府中可命管家,再不濟命個下人去也就是了,我這也是多嘴,若是錦衣衛的人問起,照李叔這麼答怕是更引猜忌。”
李明緊張的問:“你說該如何答?”
“我,我怎知如何答?只是李叔要說實話才行。”
“就是實話啊!這事兒原本輪不到我知道,偏巧有一日我也想問問何時能取貨,你們不知道,府中人口多,有些好事吧,指不定是誰的,誰知道了或許能分得一杯羹,我是偶然間聽說府中要定製一批玉器,便想著要幾件來玩玩,跟父親說了,父親只說另有他用,這話我是不信的,便打聽到給了誰家,親自找了去,想著出貨時,自行攔下幾件,父親一般不會計較,沒成想有一次遇到了肖劍,是他自己說父親命他去催一催的。”
“這人可還在府中?”
“哎呦,你這一說,倒還真是有些日子沒看到他了,誰能想到命案能扯上他?我這就回府稟明父親,看看能不能將他找來,這事兒說清楚便是了。”
李明說著便要起身,忙被賈川攔住,賈川急急的說:“李叔這不是將我賣了嗎?多大點事,李叔若是回府稟明瞭伯爺,伯爺再找錦衣衛質問,我大哥可是剛入錦衣衛,這,這,我豈不是兩面不是人?”
李明哪裡會理會賈川是不是人,只說:“父親不會質問錦衣衛的,他也不敢。”
說罷他扒拉開賈川攔在身前的手,作勢就要離開,賈川一把抓住李明的胳膊說:“李叔不可魯莽啊,這案子到錦衣衛手中可是個秘密,如今錦衣衛的一名千戶便在高家,李叔這般急匆匆的走了,他怎會不疑心?勢必會質問我二人與你說了啥,我是個不會遮掩的,若是問了,我自會實話實說,到時肖劍找到了,不論他說了啥,怕是都無用了,只會被當做是你們提前準備好的說辭。”
李明一聽有錦衣衛千戶在家中,便已是走不動,永樂年間錦衣衛的威風,他可是親眼見過的,雖說這兩年好了很多,但陰影還在,再聽賈川所言似是有些道理,便反手抓住賈川手腕問:“那我該如何做?先跟那名千戶說明事情緣由?”
“現下不是李叔跟錦衣衛的人說啥,而是讓錦衣衛的人覺著在沒有通風報信之前,錦衣衛的人先找到肖劍,這般問出來的話才可信,待李叔將這些事辦妥再講與伯爺聽,伯爺只會覺著李叔能幹,現下講與他知必定會引得伯爺擔驚受怕,心亂之後做出的決定怕不是好的。”
李明不耐煩的說:“父親比我身體壯實,無需多慮,再說,怕是隻有父親知道肖劍去了何處,不跟他說怎行?”
賈川早便看出李明身無所長,以為這番激一激,能將他體內不多的爭強好勝的細菌啟用一些,,哪知這人已是擺爛,根本不在意是否在他爹面前的體面。
賈川示意李明坐下,他自己也需要動動腦筋想想如何能在不讓安平伯知曉的前提下,將肖劍找到。
“李叔跟我說實話,憑安平伯的臉面,在皇上面前能有多大的體面?我的意思是若是命案確實與安平伯府有關……”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肖劍之前可有離開過伯府?為何偏在玉器鋪命案之後不見了?”
李明愣住了,慢慢的表情變得驚訝,緊跟著結巴的問:“你,你是說,肖劍,他他他,果真做了什麼?”
“我這不是問李叔呢嘛,如今你知道為何好好的一門親,我高大哥不敢應了吧?李叔真說回府去問,伯爺可會跟李叔講實情?”
李明下意識的搖頭。
“還是的,但一旦伯府獲罪,可無人管府中人誰知情,誰不知情,罪名怕是都輕不了。”
李明的臉刷一下就白了,永樂年間那些親眼見到,親耳聽到的事,一幕幕在腦中閃現。
高雲天張著嘴看了看李明,又看了看賈川,他以為今日頂多問出些伯府內鮮為人知的事便算是極好了,怎就說到這個份上了?從哪開始李明被帶跑偏的?
“你說叔該如何是好?”李明面色慘白的看著賈川問。
賈川一副為難的樣子說:“李叔看這樣可好?我去問問那位千戶,讓他給個章程,你按照他說的去做總不會錯。”
李明頓時回血,連連點頭。
賈川怕高雲天留下不知那句話說錯,前功盡棄,便要拉著高雲天一起,高雲天納悶的問:“我也要一同去嗎?”
“廢話!你不去,陳千戶認識我是誰?”
李明一聽忙起身,也顧不得輩分,朝高雲天拱手作揖道:“勞煩賢侄幫我說說,這都是誤會,若實在與肖劍有關,那也是他個人恩怨,與伯府無關啊。”
高雲天看起來比李明還慌亂的跟著賈川離開了屋子。
二人出了屋子才知道後院也很熱鬧,但此時賈川顧不得後院,反正不論高雲朵還是董圓圓,都不是一般男人惹得起的。
伯府那幾個停留在月亮門前的下人,這時候見正房中的人都出來了,幾人便趕緊跑去正房還未開口便被李明罵了出來。
幾人耷拉著腦袋重新站到那堆物什旁,後院那位只能自求多福了。
……
賈川急急走入廂房,拉著陳默到角落裡,如此這般的說了幾句,陳默聽得有點犯迷糊,問:“你咋著他了,他會這般聽話?你說的這些,他只需細想想也知不妥……”
“回頭再跟你細說,拿出你千戶的威嚴來,跟我走一趟。”
高雲天一聲不吭的跟著回來,又一聲沒吭的跟著回去,一臉的蒙圈沒能讓李明心生疑惑,因他對陳默眉間那道疤像是更感興趣,眼神緊緊盯著忘了移開。
陳默身上的氣勢無需裝,只站在那裡便已是讓李明兩腿發顫,李安若是看到兒子這般模樣怕是會氣死,曾幾何時,李安也是讓人膽寒的存在,尤其是在那些建文舊臣面前,即便不提往日風光,李明好歹也是伯府中人,且錦衣衛對旁人如何過,卻未曾對伯府如何,怎就這般沒有膽氣?
陳默並未坐下,只是站在廳中陰沉著臉說:“此案與安平伯府護院肖劍脫不了干係,安平伯有意袒護,已將人藏了起來,你可知情?”
李明驚懼的跌坐到椅子上,心中竟是一下清明瞭:難怪事隔多年,父親會突然想到高家,父親收到了此案交由錦衣衛查辦的訊息,也知道了高雲天進了錦衣衛,今日讓我來只是為了試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