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的都太快了,太快了……
當毛利蘭追出病房,衝著空蕩蕩的走廊呼喚柯南的名字的時候,她的聲音已經在不自覺中顫抖了:
“柯南!你要去哪裡!”她衝著那瘦小的身影大喊著。
但回應她的,只有空蕩長廊中那一道道冷漠的白熾燈,和她自己迴盪在醫院牆壁之間的迴音。
那個孩子的身影——那個剛剛才從她懷裡掙脫出去的男孩。
毛利蘭覺得柯南就像一隻決意掙脫命運的飛鳥,飛速地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而留給她的,只剩下那變得纖細甚至瘦弱的、被燈光拉長的影子。
只剩下不可觸控到的影子了。
甚至,只是短短几秒鐘,就連那個孩子的最後身影,也融入了那遠處走廊拐角所投下的陰影之中。
——這一切,都好像似曾相識。
“新一也是……柯南也是……”
沒有任何遲疑和猶豫,毛利蘭立刻跑向那道快要消失的影子。
她的內心,如同風暴來臨時的大海劇烈地起伏著。
她已經失去了太多次,不想再錯過任何一個機會。
這次她絕對不會放手了。
“這次……無論如何,我都要保護好……”
但造化便偏要弄人。
當毛利蘭快要衝過那個拐角的時候,快要抓住那道就要消失的影子的瞬間。
如同第一次是斷掉的鞋帶,阻止了她追上跑入黑暗的小巷的新一。
或者第二次那場發生在“情人節殺人案件”裡的、突如其來的車禍又或者第三次,米花支行的那一場讓她陷入昏迷的爆炸……
總之,這次也是一樣。
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她面前。
“請問……你是毛利偵探的女兒吧。”
是織田椿香,那位負責照顧和治療毛利小五郎的醫生。
她抱著一沓檔案出現在毛利蘭的面前,用一種格外猶豫與沉重的神情,攔住了她。
毛利蘭下意識停住腳步。
“您的父親現在的狀態不太好,正在急救室裡,蘭小姐,您還沒聯絡上您的母親嗎?”
“如果可以的話,簽字需要……”
織田椿香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就看到毛利蘭的身體,如同被一記可怕的閃電擊中,愣在了原地。
“蘭小姐?您在聽嗎?”
毛利蘭覺得耳邊的聲音一下子變得遙遠而模糊,像是從某種渾濁而漆黑的海底傳來的低語。
“正在急救”、“顱內出血”、“併發症”……
這些字句有如沉重的鐵球,猛地拽住少女的雙手,而平整的地面好似忽然長出了沼澤,就把她緊緊困在了原地。
“爸爸……現在……也要……”
毛利蘭的喉嚨一陣發緊,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這位少女此刻該是多麼的無助和讓人憐惜!
先是陷入了一場關乎生死的危機,然後看著心愛之人和父親冒著生命危險拯救自己。
但現在,父親又為了自己生的希望而陷入了生死未卜的昏迷。
而心愛之人呢?
留下了一個孩子便跑掉了。
甚至現在那個留給她的孩子也跑掉了。
毛利蘭渾渾噩噩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答應醫生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遠。
跟著織田椿香走在醫院那一圈圈熟悉又陌生的走廊上,轉過一個又一個白得令人窒息的角落。
那些光亮均勻的天花板燈一盞盞閃過頭頂,像是某種審判倒數的計數。
耳邊就傳來護士的腳步聲、輪床滑動的聲音、對講機急促的呼應聲……
整個世界,如同在一瞬間被從空間中剝離開來了。
但對毛利蘭而言,一切都變得虛幻、遙遠,就像是隔著厚厚玻璃聽見另一個世界的日常喧囂。
於是,這位悲傷的少女便隔著那層厚厚的玻璃,落淚。
為病床上的毛利小五郎、為自己接連遭遇的命運,為這一切驟然而至的悲劇,虔誠地祈禱著。
少女就向命運投出自己全部的信念與哀傷。
現在——
“同行的旅人”已“仰望天象”;“無畏計程車兵”已氣絕“揮劍自刎”;“虛假的王上”已脅寶“逃之夭夭”。
“昨夜的大地”已然“變色”。
而今,“悲傷的王妃”,將要垂淚於“聖盃”,祈求天憫。
……
在將毛利蘭安置在重症觀察區的等候室後,織田椿香便悄然離開。
她手中抱著那一沓沉甸甸的檔案,走進了總控室大門。
那是一道由cyz效應衍生金屬所構建的門扉。
它表面看上去只是一道光潔如鏡的金屬大門,但將門內門外如同折迭的現實一般,隔絕成兩個世界。
而在織田椿香跨入跨入那扇門的一剎那。
手中抱著的檔案,上面原本靜止的文字彷彿被喚醒了一般。
它們紛紛脫離紙面,像資料光粒一般浮起、懸空、重組——
那些字元化作光點,逐一流入控制檯中,自主地將在那漫長的“廊道”裡記錄下來的資料,投入到毛利小五郎的維生系統之中。
“【聖盃】系統已經開始運作,目前情況良好,生命支援機制運作穩定,各項引數在容限內。”
【聖盃】系統對“一切正常”的彙報聲,讓織田椿香鬆了一口氣。
雖然理論上織田椿香是負責維護這套醫療系統的人員。
但她內心清楚,她所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只是負責將毛利蘭帶到那間標註為“聖盃”的房間而已。
實際上,在聯盟的許多人看來,這套幾乎能真正讓死者復生、讓真實不虛的奇蹟誕生的醫療裝置,是集結了【後勤層】與【研究層】全部智慧的結晶。
但那些敏銳的研究員,以及整個【執行層】都清楚的知道——這套系統已經早已在米花町中心醫院下方蒙塵許久了。
與其說是聯盟發明了它,不如說是聯盟發現了它。
它出自在漫長歲月前的一位魔女之手。
某種意義上,它與其說是醫學上的裝置,更不如說是一種儀式。
就像它的名字一樣,【聖盃】。
在亞瑟王傳奇中,珀西瓦爾與加拉哈德前往追尋聖盃,卻唯有“心靈純淨者”才能捧起它。
而那曾盛血的杯子,正是象徵“神性與人性的容器”。
【毛利蘭】,“無罪的象徵”,“angel”,“天使”——
她的受難、她的幸運,將滿足“捧起聖盃”的前置要求。
這套維生系統,以【毛利蘭】陷入危機中的“悲傷”、幸運”和“祈禱”為治療方式。
而【毛利小五郎】,這位柯南宇宙核心的“半身”,象徵性“宣告真相”的偵探。
如今他便要如同耶穌受難一樣,承接那將要流下的“神之血”。
織田椿香掃了一眼螢幕上跳動的各種引數,然後開始向cyz聯盟醫療總署彙報目前的情況。
“目標的rsi值正在緩步地上升之中,目前大概穩定在了一百三十附近,衍生的rsi效應場值已符合要求。”
而在遙遠的月核深處,重信瞳子便對【執行層】發來的又一次的請求,予以批准。
“批准。”
重信瞳子有些感嘆——
現在,已經是接近尾聲的最後一步了。
雖然最後的結果已然確定下來,但在它真正宣告一切的答案前,卻無人知道那個結果是好是壞。
“一次成功,終將成功,而一次失敗……”
重信瞳子定住心神,一股決然的勇氣再次驅散掉心中的陰霾。
她便沉聲下令。
“讓【時空迴圈結構發生器】開始工作,開始投入aptx-4868。”
“讓敘事學部將需要避免的時間節點全部標註出來,相關的目標節點,必須從【時空聯橋裝置】中刪除!”
“一旦【歷史推進與掩飾系統】啟動,一切就不能更改了!”
“同時,立刻讓【行動層】按照計劃行動,通知阿笠博士,以及目前聯盟在地球上的全部行動人員,讓他們立刻開始發放保護系統。”
“一切的準備工作,必在【江戶川柯南】前往烏丸蓮耶的宅邸前完成!”
整個cyz聯盟,在這一刻全速運轉起來。
一切的計劃終於要走到尾聲了。
現在,按照林升和【工藤新一】所留下的計劃。
——聯盟,開始準備偏移一切敘事的核心。
……
毛利小五郎覺得,自己正在一片沒有盡頭的黑暗裡。
他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情,但更多的、他不曾知曉的記憶卻逐漸的浮現出來。
然後,他的魂靈便觸碰到了黑暗中的……一行文字?毛利小五郎不知道,為何自己會認為那是一行書寫在黑暗中的文字,而不是某堵牆壁。
但他便摸索著那行文字,在這一處無法命名的黑暗中踽踽獨行。
而讓他有些驚訝地是,在這樣的黑暗中,自己居然依然能投下影子。
雖然無從知曉身體外的時間是何時,也無從得知自己是否仍在生者的邊界之內。
但看到自己還擁有影子時,毛利小五郎清楚地感覺到——他還沒有死。
“我還活著……”
而緊接著浮現的念頭就是——
“小蘭呢?她怎麼樣了?”
“我是昏迷了嗎?現在是我所幻象出來的景象嗎?”
毛利小五郎試著在這片黑暗中找到一絲光亮,或者說,他試著讓自己醒過來。
於是,一個放著一臺大紅色電話、一個帶著綠色燈罩的昏暗的檯燈,以及鋪著一本熟悉的偵探集的辦公桌……
——“毛利偵探事務所”,便出現在毛利偵探的面前。
帶著疑惑,毛利小五郎本能地走向那把自己時常“糊塗”的辦公椅,走向那堆滿了報紙、喝空了酒瓶的桌子。
毛利小五郎拿起那本自己熟悉的案件集。
抱著也許裡面就有他該怎樣“出去”的線索的想法,他輕輕翻開第一頁。
上面用日文寫著:《雲霄飛車殺人事件》。
“看起來好像和平次那小子送給我的那一本不一樣啊?”
但那最後寫著的經過,就讓他瞪大了雙眼。
於是,然後是泛開第二頁。
——《社長千金綁架事件》。
然後是第三頁、第四頁……
這本案件集裡,好像記錄著他、記錄了那個高中生偵探、記錄了自己女兒的一生。
但看著那一個又一個欄位、一張又一張照片在在自己面前浮現。
毛利小五郎的表情便愈發的悲苦。
那個總是睡覺的偵探。
那個被酒精和女人困住的男人。
那個被所有人崇敬的、表面上名為“沉睡的小五郎”、實際上滑稽而荒誕的名偵探形象。那扇檯燈所照出的影子便走到【毛利小五郎】身旁。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