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與蟬嗎。”
與摩根告別許久,艾華斯都感覺有些恍惚。
或許是因為融合了牧者的那部分,冬天司的遭遇讓艾華斯有些共鳴——那些註定沒有機會成為“艾華斯”,因而被消耗掉用來維持環天司理性的蛇尾,又何嘗不是一種“蝶蛻”?
可艾華斯卻不能像是那種熱血主角一樣,沒有任何顧忌的大喊一聲“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她去死”。
因為艾華斯知曉——如果必須這樣做,他連自己都能毫不顧忌的進行犧牲。
就如同昔日的“禁忌”,將自己的學生與愛人制成了“琥珀”一樣。
而除了冬天司之外,還有多少人、多少神明、多少存在都是這樣的“保險絲”?
在另一條世界線中,成為“繁花女王”的伊莎貝爾是這樣,因為調查而“失蹤”的夏洛克是這樣,因為嘗試容納靈珀天司從而失控的雅妮斯是這樣。除此之外,還有成為墮落聖騎士的馬瑟斯主教、融合魔龍之心的愛德華哥哥、成為“無名”的哈伊娜……
……甚至就連“艾華斯”自己也是這樣。
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犧牲;一切的一切,就是為救世主的失敗而提供容錯。
艾華斯之所以能夠改變他們的命運,只是因為他勝利了。
他代替了他們的犧牲,將本來應該由他們完成的事完成了。於是他們就活了下來。
“……原來如此。”
艾華斯輕呼一口氣。
——既然如此,那隻需勝利便好。
冬天司的真相,使艾華斯充滿了決心。
他帶著伊莎貝爾告別了摩根,前往了灌愁海。
離開小屋之後,那扭曲的太陽的存在感立刻就變得強烈了起來——這陽光令人噁心。
有一種近乎夢核的迷幻感,周圍的世界被扭曲成異常鮮豔而乖離的姿態:
曬成了橡皮糖般軟趴趴的森林、長出了臉還會唱歌的巨石;偶遇的少數幻魔,原本的面板變成了阿凡達一樣的深藍色,回過頭來臉上有了五隻眼睛;天空中的太陽像是學了殘像拳一樣,每隔一段距離就留下一個顏色不同的分身,不一會天上就有了十個太陽;道路時不時變得極為細長、時不時又像是戰繩般上下波動扭動了起來……
夢界第一次在艾華斯面前,展示出了“如同夢境”般的感覺。
像是菌子吃多了一樣。
也怪不得連那些幻魔都被嚇到了。
甚至就連艾華斯,也不敢再徒步前往目的地。
他召喚了夢界的通用交通工具“月鹿”,與伊莎貝爾分別交付一個秘密之後,便很快抵達了灌愁海。
夢界,灌愁海。
這裡曾是淵天司的領域。在更古老的過去,這裡是“禁忌”的領域。
在淵天司還存活的時候,這裡是一片漆黑的大海。即使在離恨天的照耀之下,它也仍舊沒有任何顏色、沒有任何波瀾。影之國所相連的那片時不時重新整理奇怪海獸的純黑之海就是灌愁海的一部分。而善主們所招來的水,就是用“殘忍”淨化過的灌愁海水。
——這片大海是苦澀的,就如同淚水一般。
有人說這是那些所有懊悔之人的淚水在夢界凝結的印象,也有人說這是淵天司與所有海獸流下的淚水。
唯有“憤怒”、“殘忍”、“希望”、“時間”等能夠沖淡懊悔的要素,才能淨化灌愁海水。若是不經淨化直接飲用,就會悲傷至死。
甚至只是接觸它,就會失去意識,徹底沉淪在無盡的憂鬱中。
哪怕在稀釋之後,都能用來封印罪棘,使罪棘麻痺從而失去活性……它對幻魔來說更是危險,反倒是活人喝下還有救。
這片海底與物質界是聯通的。也正因如此,物質界的海底才會如此禁忌,就算是第六能級落入其中也是必死無疑。
根據艾華斯的推算,之所以“百科”在這裡見到了伽拉忒亞樞機,大概就是因為伽拉忒亞樞機誤入了這裡。
當時從通天塔遺蹟離開之後,伽拉忒亞樞機就說自己想要辭職去追尋亞特蘭蒂斯人的遺蹟。
而亞特蘭蒂斯人的遺蹟就在海底。
那裡非常危險,一旦不小心就會誤入灌愁海。
在艾華斯結婚的時候,他看到了伽拉忒亞,還以為她放棄了這個念頭。結果沒想到,是伽拉忒亞樞機想要親眼見證艾華斯的婚禮,然後再動身。
……大概在那個時候之前,她就已經預料到這件事的危險了吧。
而如今,在淵天司離開之後,灌愁海倒是清澈了不少,甚至能聽到些許海浪湧起的潮汐聲。
它已經不再是純粹的、憂鬱的黑,而是變成了一種沉靜的深藍色,尤其是沫子更能看出一抹藍光。如果說原本像是黑墨水,那麼現在就是藍黑色的墨水。
這片大海並非無邊無際——所謂“海天一線”,灌愁海的邊緣其實是捲曲起來的,它與上方的離恨天連在一起,就像是一個合攏的銅鑼一般。天空中流轉著如同血一樣的猩紅,看起來就像是夕陽時分的晚霞一般。
夕陽,晚霞,海岸線。
而艾華斯踱步於沙灘之時,便看到前方矗立著一個人影。
她的氣質如雪,有著純白色長髮、以及冰藍色的瞳孔。
看起來單薄之極的軀體,瘦弱到像是個影子。
那正是伽拉忒亞樞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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