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地說，是還有兩個小時零五十八分鐘四十七秒。
上杉澈換了個位置，坐在了小道場的木製臺階上，手肘支撐在膝蓋上，手掌託著下巴無言地盯著一點一滴流逝的時間。
盯會兒時間，盯會兒天幕上的銀月。
不到兩分鐘，上杉澈就頗為無聊地咂咂嘴。
以前沒關注的時候倒沒感覺，但晉升時間只差這麼點的時候，就感覺時間被拉得格外的長。
難等。
而且心中的直覺說，最好是不要在被結界覆蓋的道場之中晉升。
若是這樣做雖不會發生什麼大事，但動靜很大肯定難免誤會——哪怕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可憑藉師範代的能力，絕對能輕鬆感知到。
因為就連他自己都能做到這種事。
一想到這，還要等兩個小時零五十五分鐘的上杉澈站了起來，準備出門晃兩圈。
“上杉閣下早安。”
“上杉閣下早安。”
不知道是不是師範代朝著道場中門生介紹過了他的緣故，哪怕上杉澈只是路過都能招來一大批道場弟子熱情的招呼。
無奈，他只好微笑著一個個回過去。
“喲，柳生君，真努力啊。”
即將出道場時，上杉澈發現了獨自在陰影中握著實心木刀，擺著架勢的柳生熾。
五月底凌晨的天氣並不算太炎熱，可即便如此，柳生熾的額前脖頸還有後背都早已被汗水打溼了。
這無一不在說明柳生已經站在這，維持架勢許久了。
“上杉君要出門嗎？”
柳生熾目不轉睛地回答，哪怕開口說話，但木刀的尖端卻沒有一分一毫的顫抖。
上杉澈隨意點頭：“昂，之前睡過了，現在不太睡得著，想出門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那麼，朝著南邊走能看見一座小山，那裡的山頂可以看到不錯的日出。”
汗水淋漓下，柳生熾給出自己的意見。
上杉澈眨了眨眼，朝他愉快地比了個大拇指：“多謝啦，柳生君。”
前腳剛邁出道場大門，上杉澈就能明顯地感受到天地間的靈氣濃度攀升了不止一個級別。
大概是維持籠罩道場的結界需要消耗極大量的靈力，厲害點的結界對靈力需求都不少，很正常。
“不過過了一個月，靈氣濃度和第一次浪潮剛來的時候又增長了不少吧。”
上杉澈還記得當時相較於浪潮前，天地間的靈氣濃度是攀升了11.8倍。
現在的話，少說也應該有15倍了，並且濃度依舊在不斷地緩慢增長。
他只要稍稍運轉御靈術，就能感到四面八方的靈力朝著自己的體內湧來，再經過吸收，提純，萃取。
最後將大量駁雜的天地靈氣，化作了一滴能被御靈術輕鬆調動的極高質量的體內液態靈力。
“偶爾像這樣一個人出門練練御靈術也蠻不錯的。”
上杉澈毫不顧忌地大口“吸”著源源不斷的靈氣，按照柳生熾說的方向，以比普通人還要更慢的速度慢步走去。
毫無目的的慢步下，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個小時。
不間斷高強度執行了一小時御靈術的上杉澈瞥了眼熟練度，發現已經漲了10點出頭的熟練度，快的不行。
“但是，這樣居然也才過了一個小時嗎？”
揉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稍顯疲憊的上杉澈嘆了口氣。
要是這時候有藥浴，能鍛骨就好了。
一旦開始鍛骨，三個小時的時間肯定眨眼就能過去……但這種想法放在現在完全就是無稽之談。
至於回過頭去找師範代高強度學個兩小時步法？
“還是饒過自個兒吧。”
上杉澈半睜著眼睛看路，使用著省電模式，心想自己可不是璃璃子那般的宇宙超級無敵究極卷王。
對了，璃璃子。
如果說現在打電話可能會吵到南條愛實，卻絕不會吵到璃璃子。
因為馬上就要日出了，而璃璃子哪怕會睡覺，向來也是起的比太陽要更早些的。
想到這茬，上杉澈便也掏出轉盤電話，用罡氣託著它的底部然後撥通了璃璃子的電話。
嘟……
啪嗒。
果然是秒接。
“喂？”
上杉澈將樣式古樸的電話貼近自己的耳旁，聽見了揚聲器中傳來了少女略微沉重有力的呼吸聲，“呼……呼……上杉君，你居然會打電話給我，很少見……”
上杉澈看了看目前還毫無變化的轉盤電話，回道：“因為新整了個電話，試試效果。”
璃璃子沉悶地嗯了一聲，接著問道，
“所以……有什麼事？”
原本只是想call個電話看看效果的上杉澈愣了下，想了想後開口：“我上次不是教給你不少東西麼，肉之宮修行的怎麼樣了？”
璃璃子的聲音有些發抖：“我現在……就在煉肉……”
原來如此。
怪不得聲音這麼喘呢。
煉肉途中居然還能照常說話，璃璃子真乃狼人也。
璃璃子繼續道：“我之後……應該會先修行那個四大終極形態之一的‘肉之宮’，給你試試水。”
上杉澈聞言掐著嗓子說，“那就多謝璃璃子大人了。”
頓了下，上杉澈恢復了正常的聲音：“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安心修行吧。”
就在他結束通話電話前，璃璃子那像是咬著牙硬逼出來的聲音傳了過來，
“預選賽的轉播，我會看的……”
上杉澈微怔，笑了，
“謝謝。”
啪嗒。
簡短的電話結束通話。
沒兩秒，轉盤電話的頭頂顯示出了兩行文字。
第一行，是【德川璃璃子】。
第二行，便是詳細地址了。
上杉澈記得清楚，這的確是他家的地址沒錯，而且精確到了門牌號。
這盒武器，果然有用。
甚至就連璃璃子都毫無所覺。
這樣看來，至少對於鬼神級之下的存在是通殺了。
因為上杉澈迄今為止，都沒見過幾個能比璃璃子的感知更強的鬼神之下的修行者。
滿意地收回轉盤電話，上杉澈發現了不遠處的正對面，正有個穿著一身便宜的黑色西服，抱著個公文包，滿臉蒼白憔悴的青年社畜朝他走來。
關鍵點不在於這個。
是青年社畜的身後，居然還掛著個吸他精氣的，相較於其他同類都瘦了不少的癆鬼。
天還沒亮就開始通勤了……
上杉澈無語：“人家本來都快猝死了，蚊子腿也不放過是嗎？”
二人馬上擦肩而過的時候，上杉澈突然開口朝著步履匆匆的青年問了句：“你好，這麼早起是來晨跑的嗎？”
青年明顯沒想到路人會朝他搭話，所以被稍微嚇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朝著上杉澈尷尬地笑了笑：“不是……是正要去工作呢。”
湊近了看上杉澈才發現，這青年的面色簡直比大部分特事處文員還要差。
人家努力到這份上還這麼慘，那還是能救則救吧。
上杉澈屈指一彈，用細碎的雷霆將趴在青年背上朝著他怒目圓瞪的癆鬼給化為一捧魂灰，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是工作的話，還是儘量找份輕鬆點的吧。”
他豎起手指，告誡道：“休息不足的話容易把身體搞垮，那時候賺的錢可就都送給醫院了……
這位兄弟，你也不想自己工作這麼久變成了給醫院打工的吧。”
青年愣住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隨處碰見的路人會對他施以如此的關心，所以在一瞬的難以置信之後立刻就用力地深呼吸了起來。
將內心翻騰而起的情緒給壓了下去。
“謝謝您的告誡……在下會記住的。”
眼眶泛紅的青年社畜朝著上杉澈深深地鞠了一躬，再朝著前方走去。
上杉澈再看去，發現青年原本急匆匆的腳步也放緩了兩分。
他笑著回頭。
於是，便看見了那在已經黯淡了數分的月光籠罩之下的山峰。
相隔約莫數公里的距離，就這樣佇立在他的眼前，站在了他視野的正中央。
突然間的，上杉澈想要去登山了。
不是因為柳生熾說的日出，也沒有其他任何的原因。
而是，
因為山就在那裡。
如此一來，又怎能叫人忍得住不去攀登呢？
心中如此想到，上杉澈也完全沒有猶豫。
他當即便抬腿邁步，加快了數分腳步，想要在這化身晉升完成之前的一個多小時裡登上那座並不算高的山峰的頂端。
獨自一人走過凌晨頗為冷清的主幹道，上杉澈來到了叢林密佈，陳列石階的山腳下。
山中安寧寂靜，但大概是由於來的人不多的緣故，大大小小的魑魅魍魎也的確很多。
上杉澈只是注視著橫亙在腳尖前的臺階，二話不說地邁出步子。
沒幾分鐘，這些山中的魑魅魍魎便被上杉澈身上所散發的誘人靈力和氣息所吸引。
可它們卻又在冥冥中感受到，眼前這個誘人的人類似乎具備著一定的危險性。
故而關注到上杉澈的鬼魂精怪越來越多，可所有鬼卻都是舉棋不定，等待著其他鬼率先試探，替眾鬼試試水。
上杉澈沒管他們。
抬腿，落下，抬腿，落下。
不到半小時，他就已經來到了半山腰，還碰見了同樣兩個正在登山，但裝備卻異常簡單的一男一女。
看衣著打扮還有面孔身高，大概是兩個高中生，也許是情侶關係。
原本已經有幾隻半星左右的鬼魂摸到了兩個高中生的身後，可因為上杉澈的出現，它們又都忌憚地退走，開始觀望了起來。
山中很靜，所以要是出現第三個人不加掩飾的腳步聲很輕易就能聽得出來。
那高中男聲驚奇地回頭：“哈嘍兄弟！你也是來登山的嗎？”
旁邊的高中女生則注意到了這人除卻腰間掛了個cosplay的裝備以外，啥登山用具都沒穿戴。
她有些奇怪，“手電筒都不帶，他能看得清路嗎？”
上杉澈沒管二人，從他們的身邊緩步走過。
只是在與高中男生擦肩而過的時候，平淡地瞥了對方一眼。
後者登時炸毛了。
他一把拉起高中女聲的手：“藤田同學！這傢伙絕對是想和我們比比速度，走，我們跟上去！”
“唉？！這樣不會很危險的嗎？”
藤田有些猶豫。
男聲估摸了一下上杉澈登山的速度，拍著胸膛保證道：“怕什麼，他走的又不快，也就比咱倆快個一星半點。”
“那，那好吧……”
兩人手拉著手，同時撐著便宜的登山杖稍微加快了腳步，讓不遠處死死凝視著他們後背的鬼怪流露出了怨毒的眼神。
又是半小時多，面不紅氣不喘上杉澈掠過最後一個休息亭，輕鬆地來到了這座小山的頂峰。
數十米的臺階之外，已經汗流浹背，氣喘如牛的兩個高中生抬起彷彿灌了鉛一樣的雙腿，再次艱難地邁出一步。
男生結巴道：“這……這傢伙難道是機器人嗎，爬山不需要休息的！”
藤田則翻了個白眼：“大友君……都怪你，人家一個人爬的好好的，你非要去追……”
大友的聲音乾啞，呼吸像是老舊的風箱鼓動，“藤田你不懂！他可是在路過的時候瞟了我一眼，簡直是在給我下戰書啊！”
“——總而言之，要是我下次再早起來和大友你一起爬山，就是大傻瓜！”
沒有去管兩個高中生的打情罵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