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芥稱王

第143章 暖閣算計

鳳凰山莊主院的西暖閣內,一片笑語歡聲。

銀絲炭在紫銅盆中燃得正旺,橘紅色的焰舌貪婪地舔著盆沿,將滿室烘得暖意融融。

暖閣正中的酸枝木三足圓桌上,八道精緻的菜餚熱氣氤氳.

於醒龍、索弘、於驍豹三人圍桌而坐,談笑風生。

青瓷酒杯相碰時脆響輕鳴,醇厚的酒香混著菜香漫過整個暖閣。

三名身著緋色襦裙的俏婢垂首執壺,她們只在主人舉杯時才會上前斟酒。

“於兄,恭喜啊!”

索弘將酒杯一舉,聲量比尋常高了幾分:“恭喜於兄喜得長房長孫,這般天大的喜事,不知賢兄可已為金孫取好了名字?”

他特意在“長房長孫”四字上加重了咬音,目光掃過於醒龍鬢邊的銀絲,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笑意。

於醒龍抬手撫了撫頜下長鬚,眼角的皺紋都透著笑意:“孫兒落地前,老夫便擬了十來個名字,男女各半。

如今已然定下了一個,正好索兄在此,不如你來幫我參詳參詳?”

“哦?不知所取何名?”

“名曰……康稷。”

“康稷?”索弘先是一怔,隨即撫掌大笑起來。

“稷為五穀之神,你於家以農耕為本,此字正合祖業根基。

況且康字又含健康綿長之意,也是極佳的寓意。

於家添此麟兒,正是根基穩固、福澤綿延之兆!

好名字,好名字啊!”

索弘對這個名字很滿意,名字常常寄託著長輩對晚輩的厚望。

這個“康稷”,比起“承業”二字也並不遜色,可見於醒龍對自己這個侄外孫寄予了厚望。

於醒龍微微一笑,一個名字而已,他還不至於在這一點上斤斤計較。

索弘對此做出誤判,正是他再三斟酌後,為孩子取了這個名字的原因。

索弘滿意地舉杯,又向於醒龍一敬:“於兄,你我兩家本就有姻親之誼,如今添了這層祖孫輩的牽絆,咱們這交情可就往骨子裡扎得更深了。”

“可不是嘛!”於驍豹連忙湊趣,他今日穿了件極惹眼的桃紅色錦袍,領口金線繡的豹子張牙舞爪,顯得有些浮誇。

他往於醒龍身邊挪了挪,嘿嘿笑道:“大哥喜得長孫,索二爺喜得外孫,都是天大的福分,當浮一大白!”

“正是此理。”索弘笑吟吟地道:“你我兩家是姻親,本就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至親。

如今有了這孩子,往後於索兩家守望相助,那就更是天經地義的事了。”

於醒龍嘴角噙著淺淡的笑意,抬手與索弘的酒杯輕輕一碰,青瓷相擊,脆聲一響。

他未接話,只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乾脆的姿態,似是預設了索弘的話,卻又在含蓄中留足了餘地,半點話柄也不給他落下。

於驍豹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忽然一拍大腿,嘆氣道:“說起來也是奇了!

上山前一日,我還特意去寺裡給咱們於家求子嗣綿延的籤,沒想到今兒就應驗了!”

他的話鋒一轉,又垮下臉來,重重地嘆了口氣:“可怪就怪在,我為於家祈福它就靈驗,可我只要一求菩薩保佑我自己做點營生,菩薩就閉著眼睛裝沒看見。”

於驍豹苦著臉兒道:“大哥,你說說,這叫什麼事兒,我想做點正經事,偏偏處處碰壁,本錢摺進去好幾筆,連個水花兒都沒濺起來。

可是家裡那幾房側室又都不懂事,天天哭著喊著跟我要新首飾、要做新衣裳,真是……”

於醒龍的臉色陰沉下來,這大過年的,你當著索家人的面跟我哭窮,你禮貌嗎?

你這不是把咱們於家的臉面往泥裡踩嗎!

他於醒龍是於家閥主,自家兄弟不知體面,他卻不能失了門戶的尊嚴。

不等幹驍豹說完,於醒龍便抬手打斷,不悅地道:“好了老三,今兒是喜慶日子,莫說再說這些喪氣話了。”

見幹驍豹耷拉下腦袋,他又緩和了語氣,道:“我早說過會幫你。下山時你去賬房一趟,我已吩咐下去,會給你支一筆用度的。”

於驍豹立刻換上嬉皮笑臉的模樣,湊上前去:“還是大哥你疼我!不過……”

他拖長了調子,眼神裡閃過一絲算計,“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啊大哥。

我於老三也是要臉的,偶爾跟你張一次嘴不丟人。

可要是次數多了,就連底下的家丁奴僕都要戳我脊樑骨了。”

他身子往前傾了傾,聲音壓得低了些,卻又故意讓鄰座的索弘聽見:“不如大哥你給我一個實缺?

我知道自己心性不定,不是做大事的料。要不這樣,你把上邽城交給我打理怎麼樣?

那地方離鳳凰山莊近,就在大哥你眼皮子底下,有你盯著我,也就不怕我會把差事辦砸了。

等我做了了城主,手裡有了一筆穩定的進項,也免得總是來麻煩大哥你不是?”

暖閣裡的空氣有些凝滯了,就連侍立的婢女都屏住了呼吸,只用眼角的餘光偷偷掃向主位上的於醒龍。

於醒龍臉上的笑意冷了下去,淡淡地道:“驍豹啊,如今的上邽城主是李凌霄。李凌霄在任上雖然沒有大功,卻也沒有大過。

你做上邽城主,那你讓我把他安置到哪兒去呢?”

“他沒有大過?他沒有個屁的大過,他那就是佔著茅坑不拉屎!他什麼都不做,當然沒有大過了!”

於驍豹把脖子一梗,唾沫橫飛地道:“那個老東西佔著咽喉要地,除了靠著地利搜刮民脂民膏,他還會幹什麼?

常言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啊大哥,我於驍豹要是做了上邽城主,不比他李凌霄強十倍?”

“老三!”於醒龍的語氣重了幾分,眉峰蹙起,顯然耐性已近極限。

“你是我的胞弟,你有難處,大哥絕不會坐視不管。但上邽城是我於家的根基要地,不是用來中飽私囊的鋪子。

李凌霄此人是平庸了些,卻也沒到不堪用的地步,我馭下向來是賞罰分明,不能不教而誅。”

於驍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悻悻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含笑旁觀的索弘這時才緩緩開口,打破了兄弟間僵硬的局面:“於兄,豹爺性子是急了些,但若論起對閥主的忠心,他可比那位‘代來之虎’強多了。”

於驍豹眼睛一亮,連忙附和:“對嘛對嘛,還是索二爺看的清楚!”

索弘慢條斯理地抿了口酒:“於兄對我索家開放商道,這份格局和氣度,才讓咱們索於兩家親如一家。

可代來城的於桓虎於二爺,似乎對此很是不滿啊。”

他放下酒杯,冷笑道:“近來這位‘代來之虎’小動作不斷,處處給我索弘使絆子。

他那些下作手段,哪裡像只猛虎,倒像是一隻陰溝裡的老鼠,著實令人不齒。

上邽地處要衝,於某鋪設商路,此為必經之地。

而上邽城主李凌霄對於桓虎,種種舉措可是頗顯曖昧啊。

此人是否尸位素餐、是否中飽私囊,那都暫且不論,只他這‘首鼠兩端’的做派,便……”

說著,他向於醒龍傾了傾身子,姿態十分的誠懇:“上邽可是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若治理此城之人,不能忠心為你效力,後果堪憂啊。

所以豹爺的話,兄臺還是應該放在心上,物色個更得力更忠心的人物為你打理上邽才是。”

於驍豹喜上眉梢,忙道:“是啊是啊,大哥,你看索二爺也這麼說,旁觀者清啊。這上邽……”

於醒龍自然知道因為他這一脈人丁單薄、人才凋零,他又體弱多病,與他相爭的於桓虎又是他的胞弟,因此臣下多存觀望之心。

這個李凌霄也確實算不上一個什麼好東西,但無論如何,也比讓於驍豹上位強。

讓他去治理上邽城,憑他的本事,還不如李凌霄呢。

而且因為於驍豹的身份,自己對上邽的控制,也將大大不如李凌霄在任上。

現在他想拿下李凌霄,依舊可以一言而決。

可要是換了於驍豹上去,要是感覺他不行再想拿他下來的話,恐怕就不那麼容易了?

因此,於醒龍不接於驍豹的話,只對索弘微笑道:“索兄的話,於某記下了,於此關鍵要地的人選,是得好好斟酌斟酌。”

索弘眼中閃過一絲滿意,招招手喚侍女上前,親自接過銀酒壺為於醒龍斟滿,話鋒一轉,又道:“於兄啊,索某近來物色了一個人,名叫陳胤傑。

陳家在你於家治下以商賈傳家百餘年,聲望與能力都過得去。

如今於桓虎躲在幕後給我索家下絆子,我這身份總不好與他的手下明爭,傳出去反倒失了體面。”

他放下酒壺,語氣愈發懇切:“所以索某想,扶持陳胤傑幫我做事。既能應對於桓虎的刁難,也免得讓人看咱們索於兩家的笑話。

兄臺你看,讓他在你的上邽城擔一個商曹,如何?”

索弘說得雲淡風輕,眼睛卻緊緊盯著於醒龍的神色。

不等對方回應,他又補了一句:“兄臺放心,你於家的地方政務,我索家絕不多插一手。

只是我此番來是來鋪設商道的,於桓虎處處作梗設防,我若沒個得力人手幫襯,這差事實在難辦。

只叫陳胤傑做一個商曹,予我索家一些通關便利罷了。”

於醒龍乾笑兩聲,抬手揉了揉眉心,這索弘倒是會打主意,商曹雖不是要職,卻管著商道稅收和商貿管理。

索家拿到這個位置,就等於把上邽的財路攥住了一半。

可他又不能直接拒絕,於桓虎的威脅擺在眼前,索家是他暫時不能得罪的盟友。

“我二弟年輕氣盛,不懂事,讓二爺你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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