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難得糊塗
這件事在易執事看來最是荒誕不經,反而鄭重其事地寫進了密札。
而馬賊活口招認是受於家二房於桓虎指使,謀害了嗣長子的事情,他卻隻字未提。
只是在說明了這三件事之後,他又寫了一句:尚有一件事情,因為干係重大,要等他返回天水城,再親自向閥主彙報。
年逾五旬、清瘦俊逸、宛如一位儒士的於醒龍緩緩放下了書信。
他抬頭看向報信人:“幕客楊燦,曾當眾指稱索家有謀害我兒的嫌疑?”
“是!”
那報信侍衛定了定神,說道:“不過,楊燦所言全是一廂情願的猜測,沒有半分實據。
為恐索家不滿,易執事責斥了他,並把他交給了索……交給了少夫人看管。”
“嗯……”
於醒龍目光動,思索片刻,淡淡地道:“知道了。”
報信侍衛鬆了口氣,向他欠身一禮,悄然退了出去。
於醒龍輕輕吁了口氣,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室內燃著龍涎香,這香本有寧神靜氣的效果,可他的心緒依舊煩亂無比。
與索家聯姻,再讓兒子中途遇襲身亡,這一切就是為了有個合適的理由引索家下場,但又不讓索家手伸的太長。
這個計劃就是他的好大兒提出來的,承業又怎會和索家姑娘同房呢?
於醒龍皺起了眉頭,心中很是不解。
說白了,那位索家姑娘,就是計劃中的一件犧牲品。
承業明知索家姑娘一旦有了他的骨肉,會讓整個計劃變得不可控,怎麼會和索家姑娘圓房呢?
經受不住美色的誘惑?
他連命都舍了,會做出這種糊塗事?
雖然心中有所懷疑,可這種事他卻無法查證。
一時間,於醒龍的心情便格外糾結起來。
如果這個兒媳一無所出,那樣還好,兒子與她同房與否,並不影響計劃的推進。
如果她有了孩子,就只怕索家會利用孩子外公、舅舅的身份,合理介入我於家事務啊。
不過,糾結的同時,他心中又有一種莫名的期待:
如果索家姑娘真的懷了承業的孩子,那我兒不就有了血脈延續嗎……
沉吟良久,他把這份糾結暫且放在了一邊,注意力又放在了楊燦的身上。
楊燦這個人他多少了解一些,畢竟是救過他兒子性命的人。
此人口口聲聲指認索家與我兒的“遇害”有關……
這一點,似乎可以加以利用啊,當然,現在不能用。
如果索家女真的有了我兒的骨肉,如果那時候索家以此為藉口,插手我於家事務太多,那我是不是可以用這個人舊事重提,做點文章?
想到這裡,於醒龍拉了拉桌旁的一條絲線,遠遠地就有銅鈴聲響了起來。
片刻後,一名侍衛走進來,垂手聽候吩咐。
於醒龍道:“去把楊燦的甲歷取來。”
像於閥這樣已經具備了地方割據勢力特質的大家族,是不可能隨便重用一個人的。
當初於家提拔楊燦擔任一個小小牧長時,就曾對楊燦做過一番調查。
於家有自己的甲歷庫、黃冊閣,對於治下的百姓都有記載,大小管事當然更不例外。
楊燦的“甲歷”很快就被送過來了。
書房的甲歷庫不知存放了多少人的重要資料,可閥主只是想調閱一個小人物的履歷,他們也能迅速找出來。
翻開“甲歷”,於醒龍把楊燦的資料仔細看了一遍。
首先他能確定的是,這個楊燦並非其他門閥派過來的奸細。
因為,楊燦成為一個“牧人”,這本就是一件很隨機的事。
於承業中了毒箭後慌不擇路,策馬逃命時遇到楊燦,更是無法預判的隨機事件。
沒有哪家門閥會用這種一切全憑天意的方式來安插奸細。
從現有資料的記載來看,這個楊燦是中原人氏。
他在中原得罪了某位豪強,這才逃到隴上避難。
在隴上,這樣的逃亡人士很多。
中原有兩大帝國,都擁有完整的皇朝制度,其律法和秩序自然比隴上嚴謹的多。
因此那些犯了罪的人、得罪了權勢人物的人,逃到隴上來才安全。
所以,隴上早就成了中原逃亡者的樂園。
於醒龍細細地看了一遍,沒有從楊燦的履歷上發現什麼疑點。
當然,這也是因為那時候的楊燦,擔任的只是一個牧長。
整天和牛馬打交道的一個牛馬,需要做細緻調查嗎?
至於他後來成為幕客,一來是兒子直接領回來的,時間尚短。
二來於承業主要是為了報恩,本也沒打算重用他。
再加上當時整個於家忙於兒子的親事,也就沒來得及做更細緻的調查。
現在如果於醒龍想重用他,就有必要對他重新進行一番調查了。
不過,於醒龍並沒有這樣做。
楊燦雖已進入他的視線,卻也只是他準備拿去兌掉的一枚棋子.
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費人力物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