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欲殺人,先誅心
他癱坐在地上,虛弱地喘息著,一雙無神的眼睛看向於醒龍。
於醒龍那雙了無生氣的眸子,泛著灰暗的光,微微向下一沉。
那馬賊見了,被幹涸的血液粘的有些發緊的眼皮下,一雙瞳孔頓時亮了起來。
他突然攢足全身氣力,大吼一聲跳了起來。
侍衛們只道他已喪失了行動能力,因此並未提防。
如今這馬賊突然暴起,眾侍衛不禁大吃一驚。
他們擔心這馬賊要對閥主和眾元老不敬,立即攔在了他們中間。不料那馬賊暴起之後,卻不是想對誰動手,而是一頭撞向了石牆的一處銳角。
這水牢的牆壁都是用大塊的青石砌成的,牆角極其尖銳。
只聽“噗”地一聲響,那是極其沉悶的一聲撞擊。
心存死志的馬賊盡全力一撞,登時腦漿迸裂,一個身子“卟嗵”一聲摔在地上。
只見他的身子劇烈地抖動了片刻,就寂然不動了,但他塗滿血汙的臉上,卻帶著一抹解脫的釋然。
解脫了,終於解脫了。
做為一名死士,他的使命到此終於結束了。
閥主會善待他的父母和妻兒,保證他們一世無憂。
而這一切,是他用這條命換回來的。
這個馬賊,其實是於醒龍豢養的一名死士。與他一起行動的那些馬賊,則是於醒龍豢養的一支外圍勢力。
門閥大族都有這種表面上和他的家族全無關係的外圍勢力,遇到一些不方便家族出面的髒活,就需要動用這些外圍勢力去解決。
這種豢養爪牙的手段古已有之,早已形成了一套嚴密而成熟的運作體制。
以至於就連那些被豢養的外圍勢力的首領,他們都不見得知道自己實際上是在為誰賣命。
於醒龍就像是完全沒有料到這馬賊會自盡似的,整個人都呆在了那裡,於家眾元老們卻暗暗鬆了口氣。
死了好,死了便死無對證。
雖說這馬賊已經當眾招供,他們都算是人證。
可那馬賊畢竟還未簽字畫押,而且也沒有其他任何人證、物證做為佐證……
這種情況下,是絕對不可能只憑一個死去的馬賊,生前的一份口供,就給一個房頭定罪的。
不要說那人是權柄甚重的於家長房二脈的房頭兒,就算只是一個沒有多大權力的旁支房頭兒,也不可能就此坐實罪狀。
元老們暗自慶幸地想,如此一來,應該能夠避免長房長脈和二脈之間發生火併了吧?
他們不是老年喪子的於醒龍,他們考慮的是整個於閥的利益。
於閥內部可以有爭鬥,但是他們絕不希望出現你死我活的激烈鬥爭。
於家六爺急忙上前一步,對於醒龍說道:“閥主息怒,此人所言我們都已聽見,人人都是人證,這馬賊死不死的也就沒什麼打緊了。”
於老六是於家旁支的一位長輩,他能站在這兒,就只佔了一個輩份。
不過眼下這種敏感時刻,反而是他這種無關輕重的人站出來說話更加合適。
“是啊閥主,這個馬賊所能交代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他死不死的不打緊的,咳咳!”
於二伯咳嗽兩聲,說道:“只不過,他的供詞究竟是真是假……,這可不好說啊。如果真是恆虎乾的,他會讓外邊豢養的一群狗,知道是他主使的麼?此事還有許多地方經不起推敲,還請閥主慎重。”
這位於二伯,也是於家小宗的一位元老。不過他這一房在於家還是頗有一定實力的,因此也有一定的話語權。
於醒龍緊握著雙拳,臉上的肌肉都繃出了稜子,似乎已經無法控制他的激憤。
眾元老見了,也是心有慼慼焉。
閥主這一脈的子嗣本來就不興旺,已經長大成人能夠為父分憂的更是隻有於承業一人。
如今於承業遇刺,於醒龍白髮人送黑髮人,他沒有當眾發瘋,這定力已經足夠強大了。
水牢中忽然就變得無比寂靜起來,只有於醒龍粗重的呼吸聲迴響在大家耳畔。
過了許久,於醒龍突然一轉身,大步向外走去。
於家眾元老面面相覷,他們來不及多想,便拖著老邁的身體快步追了上去。
他們擔心閥主是要出去找於桓虎拼命,無論如何也要阻止他才行。
於醒龍憤懣地轉身之後,臉上激憤的神情就變成了冷靜的陰鷙。
那個親二弟,他早晚要殺的,卻不是現在。
他今天之所以做這場戲,就是為了做出一個籌碼,把於桓虎從他手中奪走的,一樣樣拿回來。
欲殺其人,他要先誅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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