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上門要債起風波
大官人左思右想,沒個著落處。只得喚來月娘商議。月娘雖是操持宅子賬目拿手,畢竟也只是個內宅婦人,見識有限。
兩人一樣兒的燈下黑,渾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這便是市井門庭的眼界侷限了。平日裡只認得金銀成色、綢緞好壞,哪裡知道那些達官顯貴、清流名士眼中,何物算得上真風雅?何物又是心頭好?
蔡太師那等人物,喜歡的玩意兒,只怕聽都沒聽過!看來少不得親自往京城打探打探。但不管如何,銀兩要備足。
想到銀兩,大官人眉頭一挑,這還有三百兩壞賬在外頭呢。
且說傅銘領了西門大官人的差事,不敢怠慢,出了西門府,整了整衣冠,往隔壁花府走去。
花府的門子見是西門大官人身邊的傅管賬,不敢怠慢,忙請了進去,在廳上奉了茶。等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才聽得後邊踢踢踏踏一陣響,花子虛趿拉著一雙雲頭履,揉著惺忪睡眼,打著哈欠出來了。
他身上一件湖綢直裰,鬆鬆垮垮地套著,顯是剛睡醒,臉上還帶著宿醉的油光。
“喲,傅管賬?稀客稀客!”花子虛大剌剌地在主位上歪了,眼皮子撩了傅銘一眼,“什麼風把你這西門府的大管賬吹到我這兒來了?可是西門大哥有甚吩咐?”
傅銘忙起身,堆著滿臉的笑,打躬作揖:“給花四爺請安!擾了四爺清夢,小的該死。實是奉了我家主子西門大官人的吩咐,有件小事,特來跟四爺討個示下。”
“哦?何事?但講無妨。”花子虛打了個哈欠,舒服地眯著眼。
傅銘搓著手,陪著小心,把話頭往那三百兩銀子的事上引:“是這樣,四爺您明鑑。前些日子,那驛丞李中疑一時手頭不湊巧,在我家主子那兒挪借了三百兩銀子使喚,當時是勞煩四爺您老金面,給做的保人。”
“如今……這賬目上略有些吃緊,想請您老得空時,幫襯著催一催那李驛丞,讓他早早把本利送來,也好週轉一二。大官人說了,您二位是明面上磕過頭、燒過黃紙的結義弟兄,您定會幫他討回這債項。所以特遣小的來,先跟四爺您老遞個話兒……”
傅銘話還未說完,只見花子虛那張白慘慘的臉“唰”地一下沉了下來,原本眯縫著的三角眼登時瞪得溜圓,把那癆病似的黑眼圈瞪得碩大。他“啪”地一聲將手掌拍在旁邊的酸枝木小几上,震得那茶碗蓋兒叮噹亂響。
“放你孃的狗屁!敢情你是來我府上要債的!”花子虛猛地跳起身,指著傅銘的鼻尖就罵開了,唾沫星子噴了傅銘一臉,“你是個什麼狗材?也敢跑到你四爺門上來討野火?那三百兩銀子,是李中疑那廝借的,幹你四爺鳥事?四爺不過看在西門好哥哥金面上,替他做個保人!如今倒好,正主兒縮了卵子不見影兒,你這賊囚根子來堵你四爺的門?西門好哥哥都未曾開口問我要,你算哪門子蔥蒜?也敢來跟你四爺齜牙?”
傅銘被他這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罵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忙不迭地躬身作揖,口裡只道:“四爺息怒!四爺息怒!小的該死,小的絕無此意!小的只是奉命傳個話兒……”
“傳你孃的腿!”花子虛越罵越上火,臉紅脖子粗,倒像是自家受了天大的冤屈,“我到不信,西門好哥哥他好意思為了這戔戔三百兩銀子,來尋我這磕過頭的兄弟撕擄!滾!快與你四爺滾出去!莫汙了爺這乾淨地界!”說罷,順手抄起旁邊一個空茶碗,作勢就要摜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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