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月剛想脫口而出,可她張嘴的時候,說出來的話,與她心底想的又完全不同了:
“我同學的弟弟考上初中了,想借我們初一的書本。”
周母瞪了一眼周明月:“你和你姐用的一套書,那套書現在給你弟用呢!你倒好心,想給別人家省書本費!也不看咱家有沒有這個條件!”
周明月腦子轉了一下:“不是!就因為我和大姐用的一套書,……我抄了一份書在本子上!我要找的是那些本子!”
周母皺眉,想了想,這才說道:“賣了呀!你們寫過的本子,積攢的多了,家裡哪放得下!賣廢紙還能換點錢!”
周明月想了想,有些可惜地點頭:“哦,知道了媽。”
周明月當然不是要找周明珠抄寫的那套課本,她是想找周明珠的一個軟皮本。
她記得,周明珠那時候經常去牛棚,好像是因為跟裡面一個老師學什麼東西,寫了很多筆記在一個軟皮本上!
周父說得對,壞分子的話是沒人信的!
但,首先,周明珠必須做實壞分子的身份才行呀!
周明月心底雖然覺得自己做的可能有點過分,但是她又想到,爸媽從小就說了,要不是周明珠自私,從小就搶她的營養,她也不會體弱!
於是,周明月心底自責愧疚了一下,又心安理得了起來。
第二天,是休息日,周家全家都在家裡,周明月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第三天終於是週一了!
周明月就安靜地等著周父周母去上班之後,悄悄摸摸地出了門。
周明月心驚膽戰地到了公安局,找到了昨天上門問詢情況的帽子叔叔。
“是這樣的,我昨天晚上想起來,我姐在我奶過世的時候,和牛棚的一些壞分子走得很近。”
帽子叔叔看著周明月,沉默了片刻,問她:“怎麼想起來的?”
帽子叔叔雖然只是個三十冒頭的中壯年,但是他的閱歷,足以看透周明月的小算盤。
以及她沒有說出口,隱藏的事實。
之前動盪十年,什麼背叛親眷,誣陷拉踩的事情,他看得多了。
周明月的神情和話語,和那些陷害至親的人,基本如出一轍!
但是出於職務要求,有人來反映情況,他也是必須記錄的!
周明月聽到帽子叔叔的這個問題,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心裡已經打了無數遍腹稿。
但是,以她的閱歷不足以想象出貼合帽子叔叔的反應。
她想象中,帽子叔叔就應該順著她的話,問她,她奶奶過世是哪一年?奶奶在哪個村?牛棚的壞分子都有誰之類的問題。
而不是問她怎麼想起來的,透過什麼原因想起來的?她總不能說實話吧?
於是,周明月就被問蒙了。
帽子叔叔見周明月先是一愣,接著,就低頭回避。
帽子叔叔眼底一片冰冷,嘴上卻直接問:“你家裡人都被詢問過了,是你家裡人跟你說過這件事,讓你想起來的嗎?”
周明月趕緊點頭:“對!我爸昨天提起我們去奶奶家奔喪,然後我就想起來,我姐那時候,確實和一些牛棚的壞分子接觸過!”
帽子叔叔牙關輕輕鼓起了一瞬,他看見過太多螭鬽蝄蜽,人心鬼蜮。
但是每一次見,他還是忍不住有點惱火。
帽子叔叔出於職業素養,拿著本子開始記錄,一邊記錄一邊問詢。
於是,周明月便把奶奶在哪個村,是哪一年哪一天發生的事情,說了個清楚明白。
接著,周明月故作怯生生地說:“其實,要不是我爸媽提起這件事,我都忘記這個事情了!”
“我姐,啊不對,周明珠和牛棚的人接觸之後,在一個軟皮本上記錄過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