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之前能護住這個村子,他的鬼化,竟然已經可化為六翅天魔!”“如今,情緒失控,怕是要長出九翅!”
陳褚臉色黑的難看,道:“你帶王羨跑!這種大魔,是如今漢軍中最頂格的三種魔相。咱倆不是對手!”
季然卻是看了看身後王羨,只喝了一聲:“跑!”
旋即提刀,站在了陳褚身邊。
“你……”
季然撥出一口氣道:“多出點翅膀而已。”
陳褚不再做聲,只是提起大槍,渾身肌肉緊繃,蓄勢待發!“我如何面對他們,如何面對他們!”
“如何,如何啊!”
“他們會恨我吧,恨我吧……”
“那我這十年……算什麼!!!”
透徹心扉的悔與恨,漸漸化為了遮蔽人性的黑色。蜃霧,漸漸停止了消散,有了倒流的趨勢。
“不能等了!”
季然微微皺眉,他已經察覺,那魔氣徹底佔據了上風,袁北山化魔,避免不了了!陳褚也是點頭,就要持槍而動。
就在這時,王羨的身影卻是跑了過來。
“你!”
季然一愣,當即喝道:“退後!”
“季大哥!”
此刻,王羨的懷裡抱著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只是那丫頭的腿耷拉在王羨的胳膊肘裡,卻是兩條白骨。
“她叫我抱她過來的!剛才就是她的神符殺了那魔物!”
陳褚一愣,他粗通符籙。剛剛那是神符?難道不是一張普普通通的桃符嗎?王羨說著,將小丫頭放下。只見那一襲紅色小衣的女孩艱難的在霧氣中行走。那蜃霧的吹拂,讓她時而小腿恢復正常,時而踉蹌著化為白骨。這事實上,是一次次讓她承受血肉被消融的痛苦,猶如凌遲。
季然和陳褚一愣,卻是手上動作慢了半分。
此刻,袁北山已經渾身黑氣。
他的後背,九個翅膀已經刺破了皮肉,緩緩蠕動生長。最頂上三個翅尖,更是燃燒著灰白色的火焰。
突然!
一雙軟綿綿的小手,抱住了袁北山的腦袋。一張粉雕玉琢的臉蛋在袁北山血淋淋的臉上貼貼。
“爺爺乖,不哭。”
袁北山的身體一僵,他抬起頭,卻愕然的看到,小丫頭紅撲撲的臉蛋上,只帶著心疼和擔憂。
濃烈的蜃霧裡,所有的鄉親都靜靜看著他,眼神裡帶著解脫。
沒有恨,也沒有怨。
這個自己返鄉,所守護了整整十年的村子,這個自己照顧了一代人的村子……
他們,沒有怪自己。
蜃霧悠悠,女娃墊著腳,環抱著老人的脖子,肉嘟嘟的小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嘴裡輕輕哼唧著小時候老人哄她唱的搖籃曲。
老人嘴唇哆嗦,披頭散髮,醜陋腌臢的面容下,唯獨那一雙眼睛越發清澈,濁淚滑落。
三娘站在人群中,對著自己露出笑臉。阿伯敲了敲旱菸,朝著自己點了點頭,大家撥開霧氣,朝著遠處一同離開。
“大夥,等等……等等我!”
眾人止步,竟是站在村口淡去的霧靄裡等候。
撥開的霧氣蕩起風來,捲走了一張桃符。
那桃符倒影在蒼老的瞳孔深處,歪歪扭扭,在女孩稚嫩的歌謠裡,像極了她剛會寫字的那個除夕。
歲歲年年。
袁北山突然伏地大哭,如同嬰兒一般委屈地嚎啕不止。
身上,魔氣頓消。
蜃霧吹散。
季然收刀入鞘,只見得一縷晨光鋪滿青山蔥蘢,霧色、鬼氣、魔蹤,伴著女孩糯糯的童謠聲,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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