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祀的開場,是一場冗長的誦經。
無數彌勒教徒全部沿著主道走下,幾乎十步一人,監視著祈禱與人群。國運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其他國家並不算重視。
但南漢從建國之初,就尤其重視對國運的祭祀。
在這場誦經接近尾聲時,所有的彌勒教眾都已經就位。他們手持鑲嵌著鬼面的伏魔杖,腰間統一掛著鋒利的紫銅降魔杵。
所有人,都身量壯碩,骨節粗大,眼瞳帶赤,赫然是一個個武林高手,還有鬼氣在身。
天色陰沉,襯映著無數燃香越發的混沌。視野也越發的模糊。就好似這十萬人,都籠罩在了這一片濃郁的霧氣當中。
原本就暗淡的光亮愈發灰白,讓黃鶴的眼神發亮。
這當真是天公作美!
如此狀況,正適合動手!
“毅兒!”
“師傅?”
“準備引火發哨!”
黃鶴說完,那彎著的腰挺直了起來!這一瞬間,他那賣餅老翁一般的形象,立刻改變!那一身麻布衣衫,蓋不住蒼松般渾厚的氣息。一股好似烈日般強橫的血氣,在這個完全不符的古稀老人身上浮現!
如大日東昇!“師傅!”
孫毅眼神一顫!拳打少壯!武林高手又不是姜繞那種道家高人,他們練得一身氣血,打熬一身根骨!四五十歲,是一個江湖高手的巔峰!黃鶴古稀之年,如此狀態,必是逆運了氣血!強擴了心脈八門!
“別婆婆媽媽!”
黃鶴此刻肌肉膨脹,他摘下帽子,露出那高高鼓起的太陽穴!
“今日,自是要天下人,江湖人知道!”
“我崆峒派黃鶴,回來了!”
壯年入太虛,蹉跎四十載!犧牲的,忍辱的,蟄伏的,僅僅是姜繞嗎?
黃鶴知道自己選擇的是什麼。
惡人不死盡,好人如何活?今日,只是一個字——殺!
他的眼睛好似一頭猛虎,此刻轟然暴起!
好似蛟龍入海,飛鳥入林!那骨節粗大的拳鋒,沒帶任何防具!直奔最近一名教眾!嘭!毫無防備之下,那彌勒教眾被一拳砸中腦袋,剎時腦殼爆裂!堅硬的頭蓋骨在老人的拳頭下好似豆腐一般,碎成了殘渣。
那一襲白色麻衣,沾上血紅,好似畫布描摹了寒梅。
黃鶴腳步絲毫不停,直奔最前方的誦經高臺!“你!”
有彌勒教眾發現,挺身而出!銅製的伏魔杖掀起一陣厲嘯,伴著那僧人獰笑的醜臉襲來!
黃鶴只是一拳置之!嘭!這一拳,那銅質的伏魔杖直接猛地彎折成一個恐怖的弧度,在那彌勒教眾駭然的目光中,拳頭帶著伏魔杖,狠狠砸在了他的胸口!噗——
咔嚓!
一陣筋斷骨折聲裡,那彌勒教眾好似一個漏水的血葫蘆,破布一般的身子隨著伏魔杖狠狠砸落在地!砰!那滾到地上的伏魔杖,四道指印拳鋒,清晰可見。
孫毅眼睛血紅,猛地拉出推車下的火線點燃!
呲呲呲——
燃燒的火線升騰起霧氣,快速沒入車內。
嗖!!!一道血紅色的機巧火花,沖天而起!
在那升騰的香霧中,好似一顆血紅色的太陽!轟!血日起,殺戮生!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無數人瞬間暴起!
戲臺上嬌柔的女子,蘭花指順勢捏起髮簪,剎那丟擲,洞穿了一僧人眼窩!
對戲唱角抽出斑斕大旗,瞬間槍出如龍!賣糖人的老人,正嘻嘻哈哈,卻是突然從後腰抽出一把短劍,旋風般得抹了身邊彌勒教眾的脖子!一時間,香霧震動,竟好似整個國祀場,處處綻開血花!……
“來了!”
季然三人早已在破曉時分,就來到了觀潮山的後山山腰。
三人身上都浮動著淡淡的金芒,那是陳清焰的甲符。而季然的兵器上,淡淡雷色閃爍,那是郇虞借來的雷意,足以持續一個時辰!三人的口袋裡,都放著三塊雷玉,裡面是郇虞請來的北極誅邪神雷。
此刻,山前一道血紅的火花燃燒,發出爆響!這意味著,前面的江湖之人,已經動手!呼——
山林之間,此刻狂風大作,近乎吹散細雨!一道道猙獰的身形披著銀甲,好似從樹木林間的影子裡爬出來。
樹蔭此刻化為了深不見底的淵海,猙獰出無數鬼怪。
一隻只人立而起的猿猴披甲持刀攜棍。
一頭頭山魈豺狼,披甲掛刃。
一條條水怪狸精,蛇女水鬼,身上裹著煙氣,森然而行。
黃袍太歲!
長白山君!
荒川河伯!
三大猖將三千兵!在他們最前方,姜繞身邊跟著一襲銀甲的女魈,正仰觀著那山巔大殿!在他身前,是名門正道之首,正一教的香案法壇!
那地上黃綢,烙印著玄妙經文。
陰風細雨,不是天定。
是姜繞時隔四十年,再次齋醮!請下了烏雲蔽日,以喚猖兵猖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