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公夫人將蜜餞喂到她嘴邊:“吃了甜的就不哭了。”
傅安黎將蜜餞吃了,不知想起了什麼,眼裡又蒙上一層薄薄水光。
“娘今日還能餵我吃藥,等明日,咱們母女倆就見不著面了。”
“足足五個月零二十六天,這日子也太長了。”
“娘,您不知道,我在水月庵那幾日,每日每日都睡不著覺。”
“我想爹,想娘,還想兩個哥哥,我在那裡吃得也不好,師太們都好嚴苛……”
這些話落在榮國公夫人耳朵裡,換作平常的她肯定心疼得不得了。
可不知怎麼,她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張淡然恬靜的臉。
御醫令說了,晏熹的身體虧空嚴重,想必在外的那些年,日子過得極為艱難。
青樓對女子來說根本就是煉獄般的存在,她被拐去揚州時年歲又那樣小。
從小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她的女兒,淪落到風塵之地,連討口吃食都這樣艱難。
而那個時候她在做什麼呢?
榮國公夫人看著肩膀上少女嬌矜明媚的眉眼,心裡忽然一個激靈。
那個時候,她將對親生女兒的愛意與思念全都寄託在這個孩子身上。
晏熹在揚州吃苦受難的時候,她將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寵成了明珠。
她的親生女兒淪落青樓多年,回到自己家裡後眼睜睜看著他們那麼寵愛一個養女而忽視她,不吵不鬧,不爭不搶,還體諒他們做父母的心情。
她的養女在多年嬌慣下被養得嬌縱又好使小性子,私下裡,竟還做了那樣惡毒的事。
而如今,不過是小小燒傷,半年不能見面,她就做出這樣一副樣子來痴纏。
那晏熹呢?
她身上也有傷,那傷是為了救玄玉真人得來的,她長在青樓之地,卻還是有一顆金子般純淨的心。
聽說那刀是直直砍下來的,那麼重的傷,她整整昏迷了三日……
“時辰不早了,娘該回去了。”
可外頭的天不還亮著嗎?
方才不還說,要陪著她直到明日一早嗎?
傅安黎懵懵的瞪大眼:“娘?”
榮國公夫人深吸一口氣,卻根本壓不住心中霎時噴湧而出的心疼與愧疚。
想起晏熹的遭遇,她控制不住對床上的少女生出怨懟,方才還滿是慈愛的眉眼剎那間冷了下來。
“我回去了,你休息吧。”
走出去幾步,卻還是忍不住轉過身來。
“你在水月庵不過待了三日,若你與那謝懷英計謀得逞,那麼等待著晏熹,將會是無止境的折磨和羞辱。”
說完,榮國公夫人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直到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裡,傅安黎才一把掀翻了床邊的凳子。
“不過三日?”
“什麼叫不過三日?”
她低聲呢喃著,忽地發出一聲輕笑。
錯了,比起她如今為傅晏熹選擇的那條道路,成為謝懷英的妾對她來說反而更好。
以為自己攀上了玄玉真人,就有靠山了是嗎?
“去,去尋四皇子,告訴他,是時候開始準備了。”
一道身影從房樑上輕盈地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