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方才讓那麼多礦工圍著,真的不怕嗎?”
在重新整合礦工的時候,張飛悄悄問劉備。
捨身入陣這種事張飛已經幹過好幾次了,實際上多少是有點怕的,只不過張飛神經比較粗,感覺危險的時候他反而會變得興奮。
但張飛自己是知道害怕的,誰被成千上萬的男人圍著不心慌啊?
“其實挺怕的,但正是因為怕才要這麼做啊……”
劉備老老實實說道:“這地方狹窄,兄弟們無法列陣,若是真和他們動起手來,那就只能搏命硬拼,萬一山崖上還有落石該當如何?”
“且不說勝負,至少弟兄們會損失慘重……再說,即便我等大勝,即便殺光他們,又有什麼好處呢?打贏了也是輸啊……”
張飛又問道:“大兄,打仗不就是為了殺敵取勝嗎?為何打贏也是輸?”
劉備愣了愣,隨後搖頭:“打仗不是為了爭一時勝負,而是為了讓敵人知道我們有幹掉他們的能力……益德,動武是為了讓敵人不敢動武,殺人是為了讓敵人不能殺我們的人。”
“真正的贏,是看誰能讓更多人活下去,而不是看誰能製造更多的死人。”
張飛點頭表示明白了,但隨後一直在那思索,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了沒有。
……
其實並不是所有礦工都樂意跟著劉備走。
還有一小部分,大概五百來人,在劉備被礦工們圍住的時候偷偷跑掉了。
範方其實也想跑,但他被張飛控住了,沒跑得掉。
劉備沒讓人去追,因為礦工們已經自發去追了……
之所以那些人要跑,其實並不是怕被劉備幹掉,而是怕被礦工們幹掉……
這裡的礦工全是青壯,大部分人曾是令支縣各家的族人和僕役,出自公孫家的居多。
被擄為奴後,公孫範身邊聚攏了範方等門人抱團。
但他們可不是為了給礦奴謀利益,只是為了讓自己在礦山過得好一點。
正如劉備所說,公孫家佔據礦區的時候也是強擄奴隸挖礦的,和張純其實沒有任何區別。
範方等公孫氏門客,原本就是驅役礦奴的熟手。
劉政是北海人,在幽州沒有親族可用,得到銅礦後缺人管理,公孫範便主動表現了一番‘專業水平’。
於是劉政便用公孫範以及公孫家這些熟手作為監工——其實只是給了口飽飯吃,且不用挖礦。
為了能吃飽,也為了不幹苦力,公孫範等人便成了壓榨公孫族人的二鬼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階級,哪怕同樣是奴隸,也總會有奴隸上趕著當主家的狗腿子。
直到劉政被丘力居攻擊,劉政兵力不足,便給公孫範等人分發了武器,並承諾為公孫家翻案,讓公孫範帶礦工們一同對付丘力居。
但公孫範很是雞賊,他藉此機會放出了所有礦工一起跑路了,任由劉政死在了冶煉場。
雖說之前當狗腿子壓榨了礦工,但公孫範這波釋放礦奴的操作仍然得了礦工們的追隨,看起來也算是曲線救奴了。
只不過,公孫範其實也沒地方可去,於是他準備佔山為寇。
大多數人都是盲從的,雖然礦工們對公孫範並無太多好感,但在不知道將來怎麼生活的時候,也只能跟著唯一提出‘當山賊’這個解決方案的公孫範。
如果公孫範沒死,這些礦工必定會成為盤踞此地的山賊。
若有車馬經過石門,便以落石截斷大路伏擊一票,再從小道入山躲避。
若無人來此,那就躲在山裡,秋收時再組織一大票人去附近郡縣搶糧搶女人——大多數山賊都是這麼幹的。
可現在公孫範一死,礦工們便又不知道將來要何去何從了。
所以劉備提出‘重建夕陽縣當良民’這個更靠譜的解決方案之後,很多礦工當然是樂意追隨的,而當一群人走到劉備身邊後,大多數人也就會一起跟從——這其實也是盲從。
而那些曾經奴役過礦工的監工們,見此情形當然得跑——劉備已經說了絕不役奴,那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礦工最恨的可不是張純或劉政,最恨的就是這些當監工的。
由於峽谷出口處也有落石,清理路障的時間再次延長了,有礦工告訴劉備山裡有條小路,可以從山樑上繞過石門峽,而且那小路還可以通往西邊的徐無山。
劉備便讓大部隊繼續清理障礙,讓礦工們帶自己上山走了小路。
走到山上,劉備才知這一夜有多兇險——峽谷入口處的山樑上也有一堆底部幾乎鑿空的巨石,只要在巨石後面用撬棍一撬便會滾落到谷中。
但這處落石並沒有發動,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用來封閉整個石門峽谷的。
同時,峽谷的另一邊,也就是田豫所在的出口處,仍有數百人守著山樑——那邊確實沒地方上下山,要下山得一直沿著山樑走到徐無山西側的坡地才行。
也就是說,如果和這些礦工動起手來,峽谷兩頭都會繼續落石,大部隊會完全被封在峽谷中進退兩難。
公孫範的屍體也在山樑上的一棵樹下,礦工們沒敢挪動公孫範的屍體。
因為他們覺得這是神靈取了公孫範的性命,不敢觸怒山夔。
公孫範身上插了三支弩矢,一支在左肩,兩支在胸腹。
礦工說,這是前軍領軍的少年在峽谷中射的,而且那少年一直在跑動,峽谷裡又必然看不見公孫範——這種情況下三矢盲射皆中公孫範一人,在這年頭的人看來就必然是神靈意旨了。
……
田豫再次見到劉備的時候,已是兩天後的晚上了。
這倒不是因為清理路障太費時間,而是因為田豫一覺睡過頭了。
田豫在峽谷出口守了一夜,沒守到敵人,便回軍去解除峽谷口的落石。
到了下午,峽谷口重新浚通,之前被封在谷中的車馬被運出來,清點了損失後,已經是次日凌晨。
田豫兩天沒閤眼,睏意上來,在地上倒頭就睡——這小子心也大,不管啥環境都睡得著。
一覺醒來,天又黑了。
而且剛一睜眼,便看到幾個彪形大漢舉著燈火在他頭頂上圍觀。
劉備關羽張飛等人皆在。
“這是萬軍之中取賊首性命有如探囊取物啊……”
“俺看豫郎也不像什麼絕世高人啊,以前咋沒見過此等絕技?”
“此技出必致命,咱們自己人當然沒見過……”
三人一邊圍觀還一邊議論。
田豫被盯得渾身發毛,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又摸了摸身上,嚥了口唾沫:“幾位兄長,這……這是何意啊?”
張飛瞪著眼:“哼哼……你小子身懷絕技卻不告訴我們……”
關羽眯著眼:“聞聲而射關某見得多了,可看不見敵人,卻能在奔跑中三箭射中同一人……這是如何做到的?關某要以此練兵……”
只有劉備比較和善:“豫郎可知軍中已在傳你有神靈庇佑了?都說你是山夔使者……”
“啊?這?不就是射死了一個賊人麼?”
田豫腦子還是好使的,立刻反應過來:“可……豫也不知道如何做到的啊……”
“走走走,出去演練一番,俺得學學這個……”
張飛拖著田豫便走。
田豫確實能再次復現憑著印象盲射的絕技,但這玩意沒人能學……
就像田豫也沒法學關羽和張飛的武藝一樣,天賦是無法模仿的。
不過,田豫這一手雖說確實算是絕技,但適用範圍太小了——大多數時候戰場都是嘈雜紛亂的,想找到敵酋可不容易,敵人一般也不會站在那兒不動,而且領軍者身前都是有衛隊保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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