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孟德兄特意毆我,就是為了讓袁氏與何氏看到……你要舍了這馬匹買賣?孟德兄果然是忠臣良士啊,此等暴利竟也捨得拱手讓給外戚……”劉備順著曹操的話頭接了下去。
“何遂高遷了河南尹,正在廣納投效,本就覬覦馬利。何皇后又極得天子寵愛,若為養馬設苑,天子將此地方圓百里全都作為皇家邊苑也是尋常……吾今日來此,就是不想看你遭此橫禍,免得卞姬也隨你而死!”
曹操說罷,眯著眼盯著劉備,眼裡已經不掉淚了,腫脹的眼皮遮住了他的神情。
“孟德兄何必誑我呢,何遂高現在怕是沒心思謀幽州邊地吧?我看何家應該是在謀孟德兄的生意才對……謀我馬場之人,恐怕是孟德兄自己吧?”
劉備一口道破了曹操的縱橫家手段。
曹操在忽悠人。
謀馬場的人肯定不是何皇后家裡,因為何家現在還沒這個能力。
何遂高,也就是何進,是南陽屠戶出身,三年前因其妹何貴人生了皇子劉辯而起家。
去年年底何貴人受封皇后,何進因此升為河南尹,何家才算是真正得了勢。
何家沒有足夠的底蘊,就算再怎麼貪心,想謀奪邊地馬源也不可能這麼快的,至少得先有養馬的人手和邊地人脈才能做這事。
就算把這馬場給了何家,他們一時半會也做不了這個生意。
何家現在能做的,以及最想做的生意,應該是終端零售——也就是曹操正在做的業務,因為這個業務能借著天子徵調馬匹的詔令,獲取各地官吏的投效。
這也是最適合被外戚把持的業務。
曹操在雒陽販馬賺了大錢,被人盯上也是必然的。
只不過,以曹騰和曹嵩的面子,一般不會有人打曹家的主意。
曹操剛才說得沒錯,劉備確實是因為自己做不了這個生意,才讓曹操來做的。
豪門之間自有規則,可以合作,可以爭鬥,在確定利益分配之前也可以相互謀奪,但在塵埃落定之後,就不會輕易去斷人財路了。
之所以說斷人財路有如殺人父母,是因為這種事通常牽涉極廣——各大家族彼此相互都有聯姻,處處都有牽扯,每條確定好的財路都會涉及各方各勢,只有在黨派爭鬥時才會不死不休。
就像曹操販馬,宦官有一份,外戚何家也有一份,他孝敬給曹嵩的那份也會被曹嵩分給士族官員,而賣馬本身也是在交好士族,同時還是在為天子的詔令服務。
每個勢力都得利的情況下,很少會有傻子冒著巨大風險來搶。
也只有何家可能當那個傻子。
袁家被曹操搶了業務,於是忽悠何家去與曹操相爭;而曹操不想在此時與何家和袁家翻臉,便來捏自己這個軟柿子,想從下游經銷商變成上游批發商……
曹操之所以要肇事打架,就是想讓其它人知道,他曹操和自己結了仇,順便以此為藉口搶奪自己的產業……
曹操還是那個曹操啊,劉備心裡有數了。
“玄德果然不凡啊……是,何進做了河南尹,確是在謀我雒陽的生意。”
曹操見沒能忽悠到劉備,嘆了口氣,有些譏諷的說了實話:“何氏本屠戶,起家不過三年,得勢不過三月……他們什麼都不懂,只知道販馬有暴利……”
看樣子,何家現在還沒學會怎麼當士族,這暴發戶式的外戚,確實還不懂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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